秦将离皱眉,抬手扶住了脑袋。
接着,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大量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秦将离,是清玄宗一名德高望重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他入清玄宗三年,已然到了筑基末期,半步踏入金丹。他家父母双全,因着家里出了他这么个得道仙人,在镇上受众人景仰。
这些记忆自然而然地灌注进秦将离的脑海之中,完全是他自己的全部经历。但是,秦将离却隐隐觉得奇怪,像是他记忆中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他细细梳理了一通自己的回忆,却找不出任何错误来。
不该有任何错漏。这就是他经历过的生活,也是他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潜意识之中……所向往的生活。
秦将离从床榻上起身,准确无误地念出了站在门口的这个师弟的名字。
“不知为何,竟睡过了。”他声音温润而平和,对这个师弟说道。“我稍作整理便去拜见师尊,你们先去修炼吧。”
话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顿了顿。
当师尊二字出口,他不知为何,竟打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撑得他心尖酸酸涨涨的,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有一个素白的身影,隐隐约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下一刻,这个身影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驱策着,轰然消散,取而代之为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
他的记忆明确地告诉他,他的师尊,是他识海中的这位白须飘飘的老人。
方才那奇异的身影不过一刻,便从他的脑海中消散而去,连踪影都寻不到了。秦将离不过怔愣了一瞬,便像是错觉一般,将那身影遗忘在了脑中。
但那种奇怪的异样感……却是挥之不去。随之而来了,他心中空落落的一片,酸涩地难受。
他好像……忘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似的。
秦将离收拾停当,便从这洞府之中走了出去,迎面便见面前的庭院中,有个须发皆白,眉目和善的年长修士,正盘腿坐在修竹之下。
……又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但是,分明在不知何处而来的潜意识中,面前的场景怪异极了。这修士,分明同这环境浑然一体,但是……就好像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秦将离脑海中的异样更甚。
他走到修士面前,躬身行了一礼。质感垂坠的长袖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
“弟子见过……师尊。”他说道。
说道“师尊”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舌尖莫名其妙地一绕,有些说不出口似的。还是他强行压抑住了心中的怪异感觉,才将这两字说出口。
那老者却浑不在意地冲他微微一笑,声音平稳又温和:“徒儿不必多礼。”说着,他一抬手,让他在自己斜前方的一只蒲团上坐下。
秦将离方在那里坐下,那长者温润浑厚的神识便径直入了他的经脉。秦将离下意识地一躲,经脉中的灵力抗拒地将那股神识往外推搡。
那长者却也不恼。他顿了顿,眉眼温和地笑了起来,问道:“徒儿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秦将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分明便是条件反射一般,但面前这人是待他亲厚的师尊,按说,他不该这样。
秦将离躬身行礼道:“……弟子今日心不在焉,还请师尊恕罪。”
那长者仍旧是温和宽厚地向他笑着。
“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他问道。
“家”这个字,像是瞬间点醒了秦将离。顿时,潮水一般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家并非何等大富大贵之家,他父亲不过是个贩卖杂货的走货郎,靠着东奔西走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后来他十二岁时,清玄宗开山门收徒弟。他父亲因着消息灵通,便将秦将离送到了清玄宗山门外。秦将离被测出是个珍贵的单灵根,便被面前这长者收入了门下。
他家虽不富贵,但几十年来也算是顺风顺水。更何况家里出了秦将离这么个结了仙缘的人,日子便更加好过了。
秦将离家里,怎么会出什么事情呢?
但是,他心中怪异的感觉却更甚了。
就好像……这安详太平,顺风顺水的家世,根本就不属于他。
他像是被从哪个边角的泥泞之中挖掘出来,强行安在了这一副盛世太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