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道:「程适。」
程适在地铺上竖起耳朵道:「啥?」顾况开口喊他大名开天辟地第一次。程适皱眉斜眼看去,果然顾况两眼发直,目光虚浮:「程适,倘若你我两个关系不错,就跟……就跟天赐若不是那什么,我跟他该有的交情似的,遇着今天的情形你走不走?」
程适道:「废话,当然走。走一个是一个,走了我兴许立刻能救了你,不走两个都耗着,不走是傻子。」
顾况叹道:「怎么你能想透,他就想不透?」
程适晃着腿道:「因为我比他精。」
沈姐夫在前厅满面欢喜地携起小舅子的手,小舅子有礼有度地喊了一声姐夫,亲戚喜相逢。姬少主如此思忖,沈仲益不讨那个打头的书生,只讨这个随侍,看模样当真是窦潜的儿子也未可知。
沈仲益向主座一拱手:「多谢姬少主,帮中正有要紧事待办,先告辞了,他日少主有用得上沈某的地方,只管捎句话过来。」
话赶到架子上,姬少主于是点头,「慢走。」
桌上的小油灯灯芯劈啪响了一声,程适在地铺上打个呵欠,顾况掀开被筒正待睡下,程适探身搓了搓手道:「顾贤弟哪,今晚上是不是该换我在床上睡睡?」
顾况撑着半硬的眼皮含糊应道:「你既然在六合教面前把我咬成打头的靶子,当然我一直睡床,你一直睡地。」扎进被窝,老实不客气地睡下。
程适揉揉鼻子挪回地铺,吹熄油灯躺成个大字,「不过这样与你一说,地上宽敞又舒坦,你当真跟我换我还不换哩。」夹着棉被翻了个身,「若不是我昨天在姬云轻面前甚有远见,今天窦天赐那小子能这么容易被放了?」
顾况说到这件事便不做声。
程适道:「我还真想知道,为什么他能跟漕帮扯上。记得小时候那回也说他是漕帮的少爷,如今又说是,真奇了怪了。」
顾况闷声道:「我也挺疑惑,一次两次都说是漕帮的少爷,莫非真跟漕帮有什么瓜葛?是漕帮欠过上面什么人情,还是另有什么渊源?」
程适道:「一定有个什么缘故,漕帮总不至于迷了心窍才一回两回的救他。」
黑灯瞎火的屋子里幽幽飘出一个冷冰冰的人声:「不是漕帮迷了心窍,是窦潜迷了心窍。」
顾况从床上跳起来,程适从地上窜起来。
黑暗里,头顶上,有人轻轻、轻轻地笑了一声。
程适在一片瞎黑里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顾况。
「鬼!」
顾况的胳膊被程适握得生疼,勉强稳着口气道:「看你这出息,鬼又怎样!」清清喉咙,将嗓子放亮,「身正不怕鬼敲门,你我没做过亏心事,想他也不会无故害人。」
一边说一边向门的方向瞅,丝毫无动静,难道门外把守的六合教弟子都被鬼迷了?
头顶上再一声冷笑,那声音再冷冰冰道:「两个饭桶!」
饭桶?程适揪着顾况丹田中正气澎湃,「鬼兄,做鬼讲鬼话也要有凭据。你我今生头回见面,怎么能扯上这个字。」顾况伸手在桌面上摸到火石,擦出火点着油灯,屋里顿时亮堂了。
屋顶有人道:「堂堂两个大男人,以为见个鬼就怕得哭爹喊娘,可不是饭桶么。」
顾况与程适抬头看,只见一抹黑影从房梁纵身而下,眨眼间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