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惊,也不见急,只特别平静地回了声:“知道了。”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盯着那舆图,也不知在瞎琢磨什么玩意儿。
虽说,一个久居京中惯享安逸的王爷,听说鞑子杀过来了竟然没吓得腿软跑路,大概已经挺不容易了。但打仗的事,就这么盯着张舆图看能看出什么花来啊?
刘荣忍了又忍,到底把那些在嘴边盘桓的质疑咽了下去,没开口。
倒是嘉斐突然抬起头看住了他。
“白皓仁的人马到位了没有?”
听着白皓仁的名字,刘荣忽然一乐,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若此时要在关外四镇的四位总兵里比惨,恐怕也只能是这位白总兵最惨了。
靖王殿下就给了白总兵三百人马,让白总兵出延绥北上去了。
三百人,这是给鞑子送肉哇!
他方才接到白皓仁送来的称说已就位待命的战报时,还在心里默默替这位同僚上了一炷香。嘿,就算要死,有人比自己先死也总还是有个垫背嘛。
刘荣拼命憋着笑,顶着靖王殿下审视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方才接着白总兵信报,说已到了。”
“既已接到军报,为何不报于我知道?”嘉斐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微笑着。
但那笑容却叫刘荣莫名打了个寒颤,忙躬身低下头,“王爷,卑职一时疏漏,一时疏漏。”
“刘总兵不服小王。”嘉斐不急不恼,却也不遮掩,径直就笑着把话说出来,“也难怪,小王初来乍到,又没有什么功绩,刘总兵不服也是常理。”
“不不不,这个……卑职——”刘荣还想把话找回来。
嘉斐却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但行军打仗的事,刘总兵应该很清楚,若不能令行禁止,所祸不是一人安危而是国家兴亡。”
刘荣以为他这是想说教一番找回点面子,忙点头如捣蒜得附和,口称:“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却不料嘉斐忽然话锋一转,“春秋时孙武练兵是两颗人头落地换来的军令如山。临阵斩将这种事小王是不愿意做的,但若是刘总兵觉着大战以前有必要祭一祭旗——”他说到此处便不再继续说了,只拿眼静静看着刘荣。
明明是个面带笑容的人,目光却锋利得跟刀子一样,仿佛随时都能一刀砍下。
这王爷不是在说笑,而是真可以砍了他的脑袋。
“王爷,我……这——”瞬间刘荣后背的冷汗就把衣裳浸透了,张口结舌却再辩解不能。
嘉斐却似轻松一笑,接道:“其实刘总兵又何必想不开呢,此一役若是胜了,必少不了刘总兵的功劳,可若是因为刘总兵不服我号令败了,更牵累七弟不能平安归来,刘总兵觉着,父皇会作何想?”
你都说了那是你父皇,还能咋想?砍我脑袋呗……
“王爷,卑职错了,卑职惶恐,卑职再也不敢了。”刘荣慌忙拜倒在地连声谢罪。
嘉斐瞥了他一眼,沉声问:“你可还有什么是瞒着我没报的?”
顿时,刘荣已把脑袋摇成个拨浪鼓。
见状,嘉斐才重低下头,又看了看那张舆图,抽出一支令旗,“传令:宣府游击汪敬及参将刘奔,领五千人马,于三日内赶赴逐虎堡集结,支援白总兵。切记三点:其一昼伏夜行,不得被鞑子发现行踪;其二严禁擅自出战,务必待白总兵引着鞑子过了逐虎堡,再突然杀出,从侧翼奇袭;其三会合以后一切听从白总兵将领。”
这逐虎堡处于延绥与大同之间,因为位置孤立不易防守已空置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