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然而甄贤却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他听见小贤颤抖的哭腔。
“甄贤不敢。甄贤不能。甄贤……不配。求殿下就让甄贤这样留在殿下身边吧。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就足够了。”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曾经敢与皇帝直言宁死也不折其志,曾经少小家亡流徙千里也不屈不挠硬是孤身重回了京城,而这个人此时此刻却紧紧抓着他的腰带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无论如何也不肯给他看见脸上可想而知的泪痕。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甄贤,如此脆弱,如此卑微,如此……绝望。
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听见甄贤用了“求”这个字眼。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遽然顿悟了他的幼稚。
心有所属,口不能言;心有所往,身不能行。此求不得,人生至苦。
他竟然让他所爱的人痛苦至此。
可即便如此痛苦,小贤也依然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他又有什么资格以横遭背叛的受害者自居?
明明还曾狂妄自大地说过,再也不让小贤受苦,再也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小贤,到头来,却是他自己如此蛮横无礼地强行撕开了那道因他而起的伤口。
那一刻将脸埋在他后心的少年,让他如此深刻地懂了:没有至极的权力,就没有任性的资本。
若他想替人遮风避雨,则必须有呼风唤雨的能耐。
若他想摧枯拉朽,则必须站在枯朽之上的顶峰。
若他想身边只此一人,比肩而立,携手同归,则必须叫天下人敬他畏他不敢直视他,更不敢妄议。
若他不想做任凭父皇摆布的玩物,他就不能仅仅做父皇的“儿臣”,而必须取而代之。
所以他要做这个皇帝,必须要。
那天,是甄贤把他心深里那两个割裂的自己合二为一了。
那天他回身用力将甄贤整个拥进怀里,就好像此时此刻这般,却难过得什么也说不出,近乎窒息。
眼前的小贤,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颤抖不已的青涩少年,眉心上却已有了更深的刻痕。
那是痛苦留下的印记。和小贤满身烙下的那些伤痕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嘉斐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甄贤身上有太多遭受凌虐的创口,就算旧了,结了痂,成了疤,落在他眼里,依然刺眼得好似随时都会涌出腥烈的血。
甄贤被那野蛮粗鄙的鞑子掳去究竟遭遇了什么,嘉斐不打算追问探究,也根本不想知道。
他只为此恨透了自己。
自从那日以后,他定了决心,自以为与小贤有此默契,愈发振奋。
他不怕等。他只不想再看见小贤那般痛苦为难的模样。待到他终能站在万人之上的那一天,他就要他所选之人得以堂堂正正站在他身旁,要这天下再无一人敢置喙。为此,他什么都可以做。
那是一种隐隐勃发的振翅之姿,有心之人都看得出,欢喜者有,忧愁者有,更多是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