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哥八剌坐在一边,看看甄贤,再看看陆澜,瞅着两人看住对方一声不吭的模样,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明所以。
太湖水浪一下一下拍打着画舫,带起茶杯中圈圈水纹。
忽然一个浪头拍来,船身明显摇晃了一下。
甄贤生在京中,虽在岭南待过几年,却还是不适应在这样宽广的水面上行船,顿时一阵头晕,险些歪倒下去。
他慌忙伸手想撑住什么,却是一把抓住了陆澜伸来的手臂。
“其实陆某已备下了回礼,只不知能不能入公子的法眼。”陆澜笑着扶他重新坐稳,扭头看了一眼随行小童。
那拢手垂头坐在一边的小童得了指示,从怀中取出一只四方扁长的匣子来,恭恭敬敬双手摆在甄贤面前,打开来。
匣中盛的,是一支签,两面空白,并未见有签文。
“要起风了。太湖难太平啦。”陆澜略眯起眼,看了一眼窗外翻滚的白浪,将那只装着翡玉的雕花木盒重新收回袖中,站起身。
“陆老板——”甄贤心中疑虑,忙出声留人。
陆澜却不理他,拂袖自出了船舱,直回了自己那艘小船,才站在船头,冲临窗倚坐的苏哥八剌挥了挥手,笑道:“小姐若有雅兴,可顺水而行,观枫桥夜景。只不过,夜泊水上,怕是免不了风浪。”
苏哥八剌闻声,扭回头看住甄贤。
甄贤不由拧眉,看着那一叶扁舟在水面上飞快远去,眨眼消失在绿柳水雾之中,不由自主抬手擦了擦额角。
满是湿冷。
他另寻了小船去枫桥镇,到时已然月上中天。
船夫着急回家去,说女人孩子都在等他带着白日从苏州城里买的点心回去吃饭。甄贤便特意多给了些许银两,叫船夫把船留给他二人度夜,明早还来此处取还。船夫收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临去特意将小船牢牢拴在岸边一棵粗壮老树上,再三叮嘱,夜晚风疾雾重,万不可贪玩涉水。
已经扮作小童的苏哥八剌看着那船夫揣着银子快步远去,好奇探出半个身子四下张望。
枫桥夜泊,寒山墨色,水面上已然起了雾,将小桥垂柳统统笼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水面上升起的潮湿寒气让习惯了北方干冷的少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缩着手臂钻回小船内来。
甄贤见状微笑,及时将一杯新烹的暖茶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咕咚”两大口饮尽了,听见好奇的询问。
“甄大哥,咱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掌心里握着的,是白日陆澜留下的那支签。甄贤下意识攥了攥,凝神屏住了呼吸。
这大约是一个试探。或者说,是一道考题。
陆澜收了他送去的翡玉,却还他一支白签,引他来这枫桥镇,却又什么也不与他明说。
那么,这支签他该作何解呢?
倘若他解不开这谜题,便不是陆老板不买靖王殿下的面子,而是他甄贤无能。
又或者,这本就是一个无解之谜?不过是推托伎俩,是诚心要把他牵制在此,叫他无功而返知难而退……?
毕竟,陆澜其人,他不曾深交,无从了解,实在谈不上信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