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父皇的大好河山,可以继续做他众星捧月养尊处优的七皇子,而不必再待宰羔羊一般缩在羊圈里随时担心命丧獠牙之下,都是多亏了甄先生和苏哥八剌。
尤其苏哥八剌还是头一个让他感觉十分喜欢的姑娘。他见过太多主动或被迫讨好他的小姑娘,却只有这一双在落魄时如斯温暖的眼睛。
他也不太明白二哥和四哥跟外面那个老太监究竟在闹什么,为的什么,但他只知道一点,如果那个老太监要伤害他的救命恩人和他心爱的少女,不用二哥和四哥说什么,他也第一个不答应。
他只是怕自己太窝囊,太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连日来憋屈在心头的恶气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裂口,便再也拦不住了,溃堤般宣泄而出。
眼前是二哥的背影,还有卢世全明明俯身低头却莫名笑容诡异的脸。
嘉绶听不太清他们正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已要喷出来了,大吼一声,抬起脚就将卢世全踹翻在地。
“狗阉奴!”
他其实没真骂过人,也不知道卢世全究竟犯过什么,骂了一句便又憋住了,窝火得不行,抬腿又想踹。
鞑靼少女们牵着猎犬也跟上来,围在嘉绶身后,怒目瞪着卢世全。
草原上的猎犬彪悍凶猛,龇着满嘴獠牙不停发出威慑低吼。
卢世全顺着那一脚滚在地上,却不见色变。
“七殿下要罚奴婢,奴婢自己领罚便是,殿下不要气坏了贵体。”他歪歪斜斜地爬起来,仿佛已然老态毕露,重新面向嘉绶跪下,开始一下一下扇自己的耳光。每一下必听得见声响。半张沟壑明显的脸很快见了红肿。
不过是宫中惯常的把戏,究竟打得是谁的脸,还不好说呢。
嘉绶明显困惑一瞬,顿时愈发气得脸都涨红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扑上去死死拽住卢世全自掌嘴的那只右手,怒道:“我什么时候叫你打自己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七殿下是要踹奴婢,但奴婢自己没法踹自己,只好掌嘴领罪。”卢世全低眉顺眼地应声,又开始拿左手抽自己,依旧抽得声声见响。
嘉绶已然快被气哭了,只好将他左手也抓住,彻底僵持下来。
小皇子与老太监拧在一处,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猎狗咆哮,场面实在混乱难堪至极点。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法自控地焦灼在嘉绶这个连打骂奴婢都不会反而被吃得死死的小皇子身上,几多好奇张望,几多憋笑成伤。
嘉斐也静静看着。
小七竟忽然这么冲出来,少不了四郎在背后撺掇。
然而,他手上可以调用的王府卫军点足了数不过十余,比之卢世全麾下,纵然以一当十,也是寡不敌众。就算让七郎闹这么一场搅个浑水又能如何?
他并不惧怕硬拼。鞑靼人的五万铁骑也厮杀过了,区区东厂算什么?但他不能当真和卢世全兵戈相向。
卢世全毕竟是父皇的人,东厂是父皇的东厂,这一剑若是他先刺出去,一顶“私兵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纵然父皇不疑心他,也够其余有心之人逼死他。
四郎是比他更冷眼角逐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所以,四郎究竟是在做什么……?
心中骤然一缩,如有不祥预感,嘉斐侧目,见童前和玉青已领着全副披挂的王府卫军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