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元皇后王氏和陛下是少年夫妻,纵有千万不好,在陛下眼中也是极好,连带她生的儿子也比别的儿子要好出一截来。只王皇后是天朝牡丹,她们这些后来的妃嫔都是景山上的草,就连那从前的郑惠妃继立的郑后也不能和王皇后比,她还有什么好和人家争抢的。
万贵妃当年,原本是不愿入宫的。怎奈一旨诏命,她的父亲又喜不自禁,献宝一样上赶着要将她献于帝王家。皇命不可违,父命亦难违。她身不由己,只得认命。可到了如今,儿子不听她的,父亲也一直念她怪她,而她的夫君根本不懂也丝毫不在乎她,待她只有一点寡淡稀薄的恩情和无尽的嫌弃。她既不能不顾儿子,也不能忤逆父亲,更不能与夫君分辩诉苦或寻求安慰……说起来是一品命妇,一国贵妃,这苦处又哪堪与人言?
万贵妃愈想心中愈酸楚,也忍不住埋头哭起来。
两个女人跪在宫殿里,面如娇花,服饰华贵,却是凄凄惨惨哭声此起彼伏。
皇帝气还未全消,原本已不胜其烦,听见两个女人在一旁哭得愁云惨雾,越发是头痛欲裂心烦意乱,终于忍无可忍暴呵一声:“要哭全都滚到浣衣局哭去!”
这一声斥,吓得两位妃子顿时噤若寒蝉,连带着在内殿更衣的嘉绶都脚一崴一屁股摔在地上。
嘉钰站在一边,正让宫人们整理腰带,扭过头见弟弟筛糠似的在地上哆嗦爬不起来,忍不住皱眉低声骂他:“你抖什么。”
嘉绶哭丧着脸抬头,求救地望着他四哥:“……四哥,父皇一会儿问话,我,我怎么说啊?”
那模样显然是被盛怒的父亲吓得够呛。
“你又不会编谎话骗人,你就怎么想照实怎么说呗。”嘉钰无语地白他一眼。
小七儿也实在太窝囊了……要是落在陈世钦的手里,还不得被欺负死,真到了那时候,这先祖留下的大好山河算是要改姓陈了。
他兀自嫌弟弟不争气。
嘉绶却是心慌意乱,仍磕磕巴巴追问:“那……那父皇要是生气——”
父皇早就生气了,也不差再多气个一刻两刻的。
嘉钰原本想如是抢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何必呢。去年今日七郎还总着角呢。再如何说也是亲弟弟,真给他吓哭了,自己又能得什么好……
如是一想,嘉钰不由喟然,甩开左右还在整理他袍服下摆的宫人,过去安抚地将嘉绶搂进怀里。
“不怕。有四哥在呢。”
他一向不太给嘉绶好脸色,而今忽然如此温柔,嘉绶整个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一头扎进四哥怀里抱住了就不肯撒手,缠着嘉钰哄了他好半晌,才闷声闷气地抹了一把眼泪,问:“四哥……苏哥儿呢?”
瞬间,嘉绶只觉得是被他打了一闷棍似的,眼前一阵一阵泛黑,后槽牙都咬得“咯咯”响。
这小七,脑子里果然记不住点正经事。
可这么一说,他方才进门的时候的确也没瞧见苏哥八剌。
人是和他一起进来的,想是被母亲藏起来了。
父皇发难得突然,全无准备,只希望这鞑靼小丫头不要又惹什么新麻烦才好……
一瞬心焦,嘉钰忽然也有些后悔,怀疑自己这一回是不是当真赌得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