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卿重重一震,茫然的望着马上的人,隔了许久,像是回过神智般,眸底慢慢浮起水雾,温温热热的一片,模糊了视线。
“你……”
他心口热的发烫,似有千言万语破膛而出,真的开了口,却是一字也说不出来。
连日来,夙丹宸本就是凭一口气撑着,如今兰子卿就在眼前,那口气儿也松了,他两眼一黑,摔落下马。
“殿下!”
一室昏暗无光。
兰子卿坐在床头,垂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枕上翻面躺着的人。
侧脸处,可见唇无血色,眼圈乌青。
耳边便又响起他随身侍从哭喊着的一番话。
“兰相啊,我家殿下可算是找到您了,再找不到您,他怕是要死在途中了。”
“殿下在桑南打听到您的行踪,为了不再错开您,硬是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的赶来,殿下的伤怎么能骑马呀!”
“整整七百里路,殿下几次摔下马来,那马鞍都被血染红了好几个!奴才看着心疼的紧,劝了好几次,殿下每次都说不碍事”
“殿下说,有一句话他一定要讲给兰相您听,您听了便不会再不理他了。”
当场听完,整个人愣愣的,直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颗心,震撼之余,全是心疼。
伸出指尖,拨开他散下的额发,顺着俊朗的轮廓向下,一路划至宽厚湿润的手心,握住。
十指交错,牢牢握紧。
夙丹宸感受到异样,动了动眼眸。
“子卿……嘶……”
眸光透出一片青黛衣袂,他本能的要起身,谁知稍一动作,臀间便是生痛。
“殿下的伤刚刚敷完药,切勿乱动。”
兰子卿眉眼一阵心疼,忙按住他,柔声哄道。
夙丹宸闻言,乖乖的躺着,不再乱动。
“子卿,这是哪里?”
“这是臣的驿馆,殿下突然摔下马,实在令臣担忧。”
兰子卿面容更柔,为他掖了掖横盖的薄被。
他那么一说,夙丹宸便都回想起来了。
得知子卿在昀楚后,自己便马不停蹄,连夜赶来,终于在第三天一早赶到昀楚郡。昀楚太守说子卿去了郡下的一个小县,又忍者疼痛,一鼓作气赶到梨酒县。
先去的县衙,问清了子卿的下榻之处,又即刻赶至官驿,这一次,总算是见到了子卿。
不曾想,他竟晕厥摔下马来。
还是当着子卿的面,摔下来。
实在有损颜面。
夙丹宸俊脸一红,低低道:“子卿见笑了。”
兰子卿叹了口气,眼眸闪过一丝沉色。
“殿下伤处几乎溃烂,若再拖得晚些,后果不堪设想。殿下怎可如此不顾自身。”
“我那时一心只想找到你,便没有顾虑那么多,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夙丹宸撑起头,拉拉兰子卿的衣袖,面容有些讨好。
见他如此,兰子卿终是不忍再责,闭了闭眼,化开眼中似水柔情。
他的小厮说他千里迢迢的寻来,是为了告诉自己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能让他带伤千里奔波。
兰子卿犹豫着该不该问,夙丹宸已经缓缓开口,替他解了疑惑。
“子卿,我有一句话告诉你,你听了一定高兴。”
兰子卿静静的听着。
“父皇已经同意你做我的太傅,以后你不用再担忧了。”
兰子卿惊诧的看去,唯见他双眸晶亮,一脸认真。
半点也无说笑的意思。
轰隆一声,心防全然倾塌。
扬起的灰尘,落满了他的喉间,干痒嘶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哪里料到,那日自己胡诌的一番话,竟害他如斯。
又往那双含着期待的桃花眼看去,心中不由得苦笑。
这个人,是狎亲也好,戏弄也罢,他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