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他已经猜到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可如今黄昏将尽,大礼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今日中断了婚礼……薛绍稳稳地扶住了公主,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却没有人瞧见他的异样。
婚礼就四平八稳地继续下去,火盆、马鞍、却扇诗,一道道繁琐的流程走下来,饶是司仪和男女傧相,也累得几乎要趴在地上。可新婚的薛驸马却依旧是那副温文从容的样子,稳稳扶着毫无知觉的太平公主,一直走到了最后一项婚礼流程。
入房撒帐,饮合卺酒。
薛绍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朝司仪轻轻点了一下头,亲自扶着太平公主去新房。此处婚馆距离薛府不远,他完全可以带她骑马过去。只是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公主脚下一个趔趄,无知无觉地栽了下来。薛绍手快,一把将公主横抱起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绍弟。”有人在身后唤他。
薛绍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微微欠了一下身:“大哥。”
河东县侯薛顗皱了一下眉,道:“你今日大可不必如此。”他停了一下,又说道,“如今拖延了小半个时辰,就算医女即刻到来,也未免会耽误一些时间。若是天后因此降罪,你——”
薛绍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堂中一众宾客,轻声说道:“大哥你看。”
薛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堂中宾客大多神色轻松,笑吟吟地相互祝酒,似乎并没有将今日的变故放在心上。他一愣,又听见薛绍低声说道:“如今就算天后要怪罪,也只能怪罪我一个人。可若是今日婚礼被打断,在场的所有族人,都难逃罪责。”
薛绍一字一字地慢慢说完,又向薛顗欠了一下身,抱着公主离去。薛顗在原地愣了很久,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薛绍的声音:“……你带着我的名帖去太医署,请一位医师和一位针师过来,就说府上的贵人染了风寒。对,其余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当下新婚驸马带着昏睡不醒的公主,一路穿过繁华的宣阳坊街,策马停在一处巍峨的府邸前。府前的两位门房一前一后地替薛绍牵过马,低头只装做没看到昏睡的公主,一路将薛绍引到焕然一新的庭院里。掌事娘子终于抛掉了她惯用的竹鞭,领着一众小厮垂首道:“恭贺郎君。”
薛绍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道:“大嫂呢?”
“回郎君话。”掌事娘子语态谦恭,“大夫人说,她和侯爷都会避让三日。”
薛绍一怔:“避让?三日?”
“大夫人是这么说的。”掌事娘子姿态依旧谦恭。
薛绍闭了闭眼睛,声音略略低了些:“替我谢过大嫂,还有大哥。”
这世上断没有幼弟娶亲,兄嫂却要避让的道理。可他如今娶的是当朝太平公主,大唐最尊贵的一位女子。在他成年出府之前,阖府上下的人都要小心避让她,还有她的驸马。
薛绍低头看了怀中少女一眼。她依旧紧紧闭着眼睛,面容柔和,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秀雅。今日迎了亲、成了礼,她便是他今生的妻子,同他走过长长的一辈子的人。
“郎君。”掌事娘子好心出声提醒。
薛绍微微点头,抱着太平公主进院。公主的陪嫁宫女也已经跟了过来,连同一百零八抬惊天动地的嫁妆一起,浩浩荡荡地进府。前院的大管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后院的掌事娘子也忙得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簇新簇新的庭院里,十余对粗.大的龙凤红烛灼灼燃烧着,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薛绍拧干帕子,轻轻替公主擦拭了一下额角。
今日新铺的床帐全都用了最柔软的云锦,不会磨伤公主柔嫩的肌肤;纱帘、纱橱、纱帐也全都换上了鲛绡,轻.薄透气,与宫中用度一般无二。天后生怕委屈了公主,还特意拨了两个御厨过来,供府上调用,务必做到样样和宫中相同。可如今最重要的公主,却莫名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试着摸了一下公主的额头,并不烫,不像是感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