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微垂下目光,心中有些话想要同他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侧头望他,目光中隐含着几分期盼,低低唤道:“薛绍。”
薛绍目光愈发温和起来,道:“公主乏了,还是早些安歇罢。”
太平忽然变得有些犹豫:“你、你还是在外间睡榻?”
薛绍闷闷地笑出声来,正色道:“若是公主有令,臣自然不敢不从。”
太平脱口而出一个“不”字,才忽然发觉又落入了他的话里。她气恼地拧了一下他的肩膀,却被他握住手反复摩挲着,又被他俯身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她低低唤了一声薛绍,有些忐忑,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薛绍服侍她在榻上躺了下来,又侧身躺在她的身旁,抬手落下了帷帐。他一手揽过她的腰,让她枕在自己的衣袖上,又温声说道:“公主且安歇罢,明日还要进宫面圣。”
他慢慢地梳拢着她的长发,目光温和,安抚之意甚是浓厚。
太平朦胧地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薛绍凝望着她的睡颜,指节轻拂过她的眼角,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长睫毛。
有些事情他苦思许久,却一直都猜想不透。比如公主对他的执念为何会这样深,比如他为何又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直到回长安的路上,他才慢慢想透了一点。
大约公主本身,就是答案。
薛绍阖上眼,亦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甚是安宁。
次日一早醒来,太平盥洗过后,便同薛绍一起进宫,拜见高宗和武后。
高宗对她的归来表示很欣喜,又细心地叮嘱了她一番话,便和蔼地拍拍她的肩,起身去同宰相们议事了。武后坐在上头瞪了她许久,最终一指戳在了她的脑门上,恨恨地说道:“你这孩子!”
她涂满大红丹蔻的指甲,在太平额头上摁了一个明显的印。
太平疼得嘶了一声,却苦于面前是她的阿娘,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硬生生地受下来。
武后大约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又吩咐宫娥取来膏药,一面细心替她涂抹,一面说道:“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一年多,就连阿耶阿娘的生辰、还有你自己的生辰,也全都一齐错过了。这些日子你安分一些,莫要到处乱跑。阿娘择个好日子,再给你补过一次生辰礼。”
太平摇头说道:“我……”
武后瞪她一眼,手下又使了几分力。
太平疼得牙根都在打颤,又轻轻嘶了一声:“阿娘莫要……嗳,女儿多谢阿娘记挂。”
武后细心替她抹了一层膏药,满意地点点头,道:“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武后亲手挑拣的那个良辰吉日,就在三日之后。
那一日天光甚好,连持续了好几天的薄雪也停了,日头暖融融地照着,让人意外地感觉到惬意。新落成的太平公主府前,停驻了长长一串马车,街道上满是弥漫的香气。全长安城的夫人贵妇们听闻公主要补过生辰,全都备齐了贺礼,带着丫鬟婢女,前往公主府道贺。
武后生怕太平面嫩手生,甚至还拨了几个宫中女官过来,预备给她调遣。
太平手中持着长长的贺礼单子,又望了一眼前来道贺的夫人名单,颇感觉到有些头疼。她已经许久不曾经历过这样宾客盈门的盛况了,上一次这样繁华热闹的生辰礼,还是在镇国太平公主府中,她和许多朝臣们一面相互祝酒,一面商议着朝事。而这些夫人贵妇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