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手一抖,竹签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正面赫然写着上上二字。
老道士煞有介事地说道:“是上上签。”
太平透过幂篱,瞥了薛绍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便俯身迅速拾起那支竹签,拢入袖中,淡然笑道:“甚好。”
幂篱之下,她的耳根已渐渐红透,心跳声亦有如擂鼓。
她晓得这是一曲凤求凰。但这曲凤求凰……这曲凤求凰……
太平捏着那支竹签,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慢慢朝外间走去。薛绍上前两步,低声对那位道士说了两句什么。道士眉毛一撇,连连摇头,一副老道不知的表情。薛绍无可奈何,只得转身朝外间走去,和太平落下了三四丈的距离。
太平浑然未觉,在经过一处转角时,她忽然听见了两个女子交谈的声音。
其中一人说道:“昨夜太平公主府上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另一人叹息一声,道:“只怕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
最先那人亦叹息道:“临川公主这大半辈子,都跟随驸马在河朔一带抗击突厥,几个儿子也都是投笔从戎的少年英才。这回搅进这种浑水里,可真是……晚节不保。”
另一人嗤笑一声,道:“哪里是晚节不保,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最先那人惊讶地说道:“一石二鸟?夫人何出此言?”
另一人声音略略压低了些:“你还猜想不透么?一张抹了毒的焦尾琴,要么太平公主死,临川公主获罪;要么临川公主死,宗正寺又查出此事并非临川公主所为,太平公主污蔑姑母,亦获罪。无论如何,太平和临川两位公主,终有一人要获罪,另一人死。”
太平微微皱眉,转过那处弯角,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道观中灼灼地开了一片红梅,红梅林中站着两位夫人,一面采摘着红梅花瓣,一面侧头说着一些话。一位夫人穿着大氅,亦戴了幂篱,看不清容貌;而另一位夫人,从绶印服色上看,似乎是一位王妃。
今年皇帝改元,又恰逢千牛备身大选,所以不少王妃夫人们都从封地里来到了长安。
那位戴着幂篱的夫人说道:“长安城今时不同往日,你又许久不曾回长安,还是仔细一些为好。阿姊这些话,只同你一个人说,你可莫要往外传。无论天后还是太平公主,你切记,能避则避。”
那位王妃皱眉说道:“可我却不明白,为何临川公主一死,太平公主便要获罪?毕竟这件事情,太平公主亦是深受其害。”
那位戴着幂篱的夫人嗤笑一声,道:“临川公主一声清清白白,到头来竟要以死明志。她是太平公主的姑母,还不够让太平公主获罪么?”
那位王妃一惊,喀擦一声,折断了一枝红梅。
太平慢慢地走上前去,取下幂篱,柔声说道:“夫人聪颖,实在令太平佩服得很。”
她走得悄无声息,又是在距离两人极近的地方取下幂篱,竟教人避无可避。那两位夫人没料到此间有人,更没料到听她们说话的人,就是昨夜那起祸事的主角之一,太平公主。
她们齐齐愣在了那里,许久之后,那位头戴幂篱的夫人才最先反应过来,取下幂篱,朝太平施施行礼:“参见公主。”
那位王妃亦搁下手中的花篮,朝太平施礼道:“公主。”
虽然方才她们不曾说过太平公主半句坏话,但背后议论别人,总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她们议论的主角之一,已不知站在身后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太平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
她望向那位头戴幂篱的夫人,忽然发觉那位夫人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