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王妃惊慌地望了崔夫人一眼,咬咬牙,亦朝太平微微屈膝,道:“还望公主恕罪。”
她是王妃,又年长太平二十余岁,虽然眼下太平封邑千余,她也仅仅执了半礼。
太平温和地说道:“王妃无须多礼。”
她停了停,又问道:“恕太平眼拙,不知您是那位嫂嫂或是婶娘?”
眼前这位王妃的服色、腰带、佩饰,都不算太高,却也不算太低,想来她应该是某位隔房的叔父或是堂兄的妃子,为了今年阿耶改元和千牛备身大选,才不远万里从封地来到长安。
王妃垂首答道:“夫君蒙圣人恩典,敕封琅琊王。”
谁?!
太平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有些惊疑不定地唤道:“嫂嫂?”
琅琊王妃微微屈膝,再次向太平执了半礼:“公主。”
太平紧紧抿着唇,宽袖中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指甲也深深嵌进了掌心里。一丝微红的血痕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绣着暗纹的袖摆上慢慢晕开,她却浑然未觉。
琅琊王妃!
尘封二十多年的记忆在刹那间涌上心头,那种冰凉且又黑暗的无力感渐渐将她整个淹没。太平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了,此时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垂拱四年,琅琊王李冲反,牵连薛绍下狱,伏诛。
她闭了一下眼睛,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原来就算重新活过一世,有些事情也是断然忘不掉的。琅琊王……谋反……株连……太平慢慢地睁开眼睛,柔声说道:“原来是嫂嫂。”
温柔如水的声音里,隐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琅琊王妃浑然未觉,见太平神色间并无责怪之意,便略微松了口气,又道:“今日我同阿姊妄自议论公主,实在是过于孟浪。幸而公主宽厚,未曾降罪。”她说着,又上前半步,朝太平施施行礼,道,“多谢公主宽仁。”
太平低低嗯了一声,道:“嫂嫂无需多礼。”
她抬手折下一支红梅,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摩挲着,又问道:“嫂嫂此番到长安来,是为了千牛备身待选之事么?”眼下长安城里,也只有这样一件事情,能让王妃们万里迢迢从封地里跑过来。
琅琊王妃犹豫片刻,眼角余光瞥向了崔夫人,见崔夫人缓缓点头,才对太平说道:“确是如此。我府上幼子今年已满十三岁,按照礼制,当可送往左右千牛府,预选千牛备身。夫君思虑过后,便命我携幼子前来,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大唐左右千牛备身各有十二人,御前持刀,是禁卫中最顶尖的一支,拣选也极为严格。这二十四位千牛备身,要么是王府当中的嫡幼子,要么是四品以上高官的嫡长子,要么干脆就是未来的亲王。这些少年入选千牛备身之后,日后的仕途多半便会畅通无阻。
所以琅琊王妃才万里迢迢地从封地来到长安,替幼子预备千牛备身拣选之事。
太平微微点头,道:“此事重大,的确需要慎重对待才好。”
她蓐下一把红梅的花瓣,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揉着。红梅的汁液混合着那一丝微红的血痕,渐渐地融在一起,谁也看不出她手心里染过血。只是那一丝隐痛,却愈发地深了。
红梅花瓣慢慢地被她揉碎,又被她一点点洒落在了雪地上,最后连那支被蓐净的枝桠也抛在了雪地上。素白的冰雪衬着破碎的残红,隐然有些触目惊心。
太平漫不经心地用脚底碾过那些花瓣,又转头对崔夫人说道:“今日之事,还望夫人好生记挂在心上,时时谨言慎行才好。如今嫂嫂万里迢迢来到长安,又肩负着这样的重任,夫人更应该替她多考虑一些才是。”
她一番话说得郑重,又字字句句透着关心,崔夫人面色愈发舒缓,微微垂首,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