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田地通往山脚那条路上突然多了个单薄的身影,手里吃力地挎着个篮子,可能是因为装的东西太重了,走得歪歪扭扭的,一段路走了好久,才终于到了这里。
山里的人感官都很灵敏,大概是生活环境太过艰难,所以要自己去发觉去感受,避免大自然带来的破坏,也有可能这里的生活太过宁静,存在的声音也过于单调,所以就算不怎么刻意去感觉,也能感觉出什么东西来。
老大爷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身影,等人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他终于看出来那个人是谁,他的烟斗转了个方向,指了指面前那座大山,用沙哑的烟嗓问道:“时仔,给你爷爷上坟呢?”
叫时仔的是个少年模样的男仔,还很年轻,不到二十的年纪,身板也很小,皮肤也是苍白的,跟这个村子里其他同龄男仔完全不一样。别的男仔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三大五粗皮糙肉厚得像一个壮年男人了。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他唯一的亲人是村里最有文化最斯文的人,就连下地干活,都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敬意,停下来亲亲切切地喊一声阮老师。
阮老师就是那为数不多从山外那条路走进来就再也没出去过的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村里突然多了个斯斯文文的文化人,即使身上穿着破旧的中山装,一手拿着一把砍柴刀,一手提着个沉甸甸的箱子,但是眼镜下流露出来的读书人气质怎么都遮不住。
那会外面乱着呢,村里突然来了这么个人,村里的人都有点慌张,整天茶前饭后地议论着,见了人都要绕着走。
村长——说是村长,不过是在村子里比较能服众的人,出于好心,见这个外来的年轻人好像几天几夜没吃好睡好的样子,不顾村里其他人的反对,将他留在家里,把为数不多的土豆番薯炖熟了给他填肚子,又把他安置在柴房里凑合着休息。
村子里的人其实都很单纯善良,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对人对事都抱着一种善良的初心,虽然嘴上说着这个人来历不明也许是个杀人犯罪犯什么的,但也知道自己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也不敢拿到台面上说,他们对于陌生的外来人的恶意,出发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后来村长一问,才知道这个外来的年轻人是个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多稀罕多宝贵啊,即使是落后的山村里都晓得这个,村长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尊敬起来,问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阮老师抿着嘴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跟村长讨价还价起来,他说他想在村子里住下,要村长给他弄个房子,给他几块地,作为补偿,他愿意一辈子留在村里教孩子认字读书。
这个条件可太诱惑人了,村长活了大半辈子,自己都不认识几个大字,更别提村里其他人了,村里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村长总不忍心让孩子们也像他们这样是个文盲,于是就答应了这件事。
村民们听说那个神神秘秘的外来人是个大学生,一改之前畏而远之的态度,对他嘘寒问暖起来。听说他要留在这里教孩子们认字后,更是欢喜激动得不得了,村长都没吩咐下去呢,就各自回家拿工具的拿工具,搬材料的搬材料,送粮食的送粮食,没过几天,村东边就多了一座新房子。
阮老师就这样在村里扎根了,他也履行自己的承诺,在村子里办起学堂来,有的时候在村长家的大棚里给孩子上课,有的时候在村里晒谷子的地坪上课,在地坪上课的时候,周围干农活的村民中途休息时都围在四周,一边用草帽扇风一边也跟着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