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瑾不动声色地牵住顾萌的外套后摆,以防人掉到河里去。他说:“没动过。标记还在水平面上。”
经恩瑾提醒,其他人都纷纷围拢过来,这才看清木桩上果真有一道道的刻痕。间隔均匀,像是直尺上的量度。潘彼得戳着手指,隔空对木桩上的痕迹从下至上数了一遍,嘴中念念有词,最后道:“有十二条标记。”
“是十一条。”唐止纠正他。
潘彼得腼腆地挠挠后脑勺,说:“那就是十一条,太多了,数得眼花。”
“昨晚也是十一条?”顾萌看向恩瑾道。
恩瑾点了点头,目光移向戴鹤脸面具的师傅。深秋的天气里,老师傅只穿一件淡薄的短衫,胳膊身板都很瘦,但高举铁锤对准木桩砸下去时,在视觉中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感。
老师傅砸完一轮后,双手高高举起铁锤越过头顶,过程中缓缓蓄力,像是要将那骨瘦身体上的全部力量聚集起来。然后抡着铁锤猛然砸下,又狠又快,充满冷漠的机械感。好像无论下方是什么,锤子都会精准无误地落下。
“我怎么总觉得……”潘彼得说不清为什么,越看那鹤脸师傅打桩的动作心里越害怕,不自觉咬着手指道,“师傅打的不是桩……”
薄晔点点头,表示理解:“是寂寞。”
“…………”潘彼得望了眼薄晔,突然心里又不怕了。本来还想说师傅那架势看起来不像在打桩,倒像是挥着斧子肢解人来着。
薄晔受不了鹤脸师傅磨叽的进度,干脆隔着石栏杆朝桥上提高音量道:“师傅,你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没想到老师傅停了下来。他放下铁锤,手肘支在顶上靠着,牵起衣角擦擦鹤脸面具,仿佛面具上真沾了汗似的。
“远方来的客人,不是我不行。”师傅沉沉叹气一声。因为面具挡着脸,众人只能靠听声音分辨他此时的情绪。
师傅愁苦道:“我只是没力气而已。”
薄晔低头踩了踩街道边缘,憋了一会儿,没忍住道:“……还不是你不行?”
没力气就不是自己的锅了?
“…………”
鹤脸师傅迟迟没出声。隔着木制面具大家都能感到他的尴尬。
顾萌看了眼对岸掩在雾气里的模糊景致,明明只是隔着一条不宽的河,却无法到达,难免干着急。然而按现在的情况,老师傅无疑是全村的希望,因为只有他能接触到面前这座桥。
顾萌开门见山地对师傅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桩打下去,然后修好这座桥?”
师傅将脸转向他,意味不明地道了句:“因为现在没力气,所以延误了工程。我需要能帮忙生出力气的东西。”
“帮忙生出力气的东西?”文磊搓着下巴状似思考,接着朝桥上的人喊道,“哎,师傅,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时间紧张,别在这儿打哑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