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还是心软,这话……
有点脑子的,应该都能听懂。
谢瑾瑜听见了那番话,却只是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示弱,也不肯泄露半分委屈。
又过了一会,那几盘菜都凉透了,方才一人又转了回来,断了一盆清水和一盒药膏,“小公子,我家阁主吩咐给您上药……”
他说着,要去抓谢瑾瑜的手臂,却被他用力打开,然后几步退后,缩回了那片阴影里。
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捏住了那块碎石片,死死攥在手心,就像绵软的狼崽子一样,露出没什么威慑力的乳牙,想要吓退自己面前的敌人。
石片锋利的边缘钳进了肉里,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流到手腕上,谢瑾瑜却像完全没有痛觉一样,捏的越发紧了。
“放那就好,哪有那么娇贵的。”玉简看着小崽子满是警惕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等到那人出去了,谢瑾瑜又渐渐放松下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似乎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那些防备和敌意,轻易就会瓦解。
“不想手废掉,就放手,自己上药,还有身上那些。我这里不需要一个残废的属下。”玉简淡声道。
谢瑾瑜盯着那个小瓶子,手是慢慢松开了,堵在肉里的石块被拔了出来,血流得更猛了,屋里开始有隐隐的血腥气飘散开来。
可他却毫无所觉,没有任何动作,就跟刚才的饭菜一样,动都没有动一下。
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像块木头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简也没有催他,只留了一点心神在他身上,自顾自写字,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咚”的一声响。
小孩终于是熬不住了,一头栽倒,脑袋磕在了小几的角上,发出不轻的声音。
“哎……”玉简又叹了口气,起身朝他走过去。
他把小孩抱起来,才发觉这重量,轻得过分了。
已经十二岁的孩子,身高只有七八岁一样,堪堪长过他的腰部,身上根本没二两肉,就这么缩在他怀里,就像是幼崽般弱小。
方才这小崽子偷袭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人发着高热呢。
想来是身上的伤口发炎,又吸了过度的迷烟,能强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能忍的了。
玉简唤了阁里的医师来,看着他们给小孩解开了衣服,纵然之前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却仍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小孩瘦弱的胸膛上肋骨清晰可见,根根分明,而原本平整的肌肤上更是青青紫紫,甚至还有不少淤痕,刀伤,划伤,甚至是烧伤,就像是被人拿火把烫的,留下一块难看的疤。
然后小孩被翻了过来,背上还要严重,甚至还有鞭痕!
手臂上更是布满了细小的针眼,和被指甲恶意揉掐留下的椭圆形疤痕。
这还只是个孩子!
玉简胸膛里似乎烧起了一把火,烫得他有些难受,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等到医师将人收拾干净又上了药,已经接近半夜了。
伤口太多,处理起来难免要小心一些。
等到人都出去了,他才坐在床边,捏着小孩鸡爪一样的手看了看,拿起被搁置的药膏,轻轻地抹在掌心处,还没来得及涂均匀,那只手就猛地缩了回去,然后他对上了一双满是警惕的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谢瑾瑜下意识往后缩,脊背却顶上了坚硬的墙壁,而后背异样的触感让他不由得低下头,看到自己满身的绷带之后,呆滞了一瞬。
“你说呢?”玉简闻言,嗤笑一声,“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是你的钱?还是你作为北渊国九皇子的地位,亦或是你这张脸?”
他凑近了几分,有些恶劣地看着小孩瞬间慌张起来的脸,“你说说看,我还可以图你什么”
他竟然知道!
玉简点破他身份的时候,谢瑾瑜简直想要惨叫一声,但是却被他死死压回喉咙里。
然后他有些悲哀地发现,这个男人虽然笑得恶劣,可他说的,都是对的。
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
甚至那唯一能被拿来做文章的身份,也不过是外人看着华丽,他自己却知道,哪怕他就那么死在皇宫里或是那个角落,他那个父皇都不会来看一眼的。
他甚至根本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