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地在胸前划了十字,无愿可许,就默念了一句“船儿”。槽牙紧锁,咽唾沫。奔上前。
毛二是舔着刀尖儿滚过来的,警觉到神经质,他抬头,一眼瞅准镜中人,阒然耸眉怒目,肘关下意识节猛击向后。柳亚东捏针的左手伸出不及,他绷弦过紧只攻不守,以致于被狠厉砸中小腹。不知道哪截肠子应激挛缩纡盘,痛得柳亚东倏然就发慌了,他颈子一侧的血管片霎间崩裂似的胀痛。毛二一眼认出他,一切恍然大悟。他转身朝前蹬脚,吼说,我操/你妈!继而上前与他厮打。他的失腿之恨与霎时的惊惧转化为巨大力量。两个都冲要命去的,拳脚到肉无章法可言,可用的肢体、器官全然派上用场,怒吼与痛吟此消彼长。体重的要因,柳亚东屈居下风,被掐着脖子按住,用一只大理石材质的皂盒猛击额头。痛是另说,左眼视界则渐次在砰声中变得血红,魂灵晃动,猛然有个飘忽向上的趋势。
柳亚东杀他的意愿当下是真切的。管身握进掌心,只露一寸短的针尖,他挥臂搠下。事实证明他是点是背,针尖受力折断,抵推尾端,药液洇进他泼了酒的西装肩头。
击打的力道更狠,血汨汨淌到地板蓄出一滩殷红的积洼。出于本能,柳亚东在狼藉中开始懦弱耻辱地哭泣、求饶。
后续凌仔怎么捏着果皮刀咆哮着冲撞进厕间攮毛二脊背的,柳亚东神志不清明,晕开的画似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听一声哀嚎追随一声嗞呲,四五组过后,毛二扑跌下来,滚倒向一旁呼喊。直到恼羞成怒将针管整个刺进毛二左眼前,柳亚东都仍还可以被世界谅解。也是同一时刻,廊外有凄厉尖叫,与不止一声的脆亮枪鸣。
第44章
那次傍晚的云层积得厚重,凶厉残阳像被阻拦,气势全失,从而温吞吞地服了软。但云与阳是唱双簧,本质上又是同声共气的,一如邵锦泉用平和地口吻说:“不管你成不成功,你现在所要求的,我都会帮你做到。”好像他很惋惜,好像他给你留了退路。
柳亚东细想了很久。他率先问:“我的命能值多少钱?”
邵锦泉食指在茶壶嘴上打圈,笑说:“没有这么算的。”
“你别骗我了。”我在你眼里无非是上称待沽的生猪肉,说好听点是更香的野猪肉。
“那你觉得呢?”
就是这样,这种人永远故弄玄虚、本末倒置、似是而非、语焉不详,玩儿不过。
柳亚东叹气。过会儿他问:“是不是你第一次在龙虎看见我,就是为了今天。”
邵锦泉诚恳道:“倒没有。”
这么告诉你,真真假假就另当别论。
柳亚东思忖两秒,说:“首先,也是根本,就是他两个不能有事。”
“谁跟谁?”
“船儿!”脱口而出,“就是兰舟。”再追加:“跟胡自强。”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