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没有回头看,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去把他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他的声音透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冷酷坚决,让费川失神了片刻。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易淮,反而像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和他一点都不像的人。
——去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
很多年前,似乎有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年轻人和他说了差不多的话,那时他回了什么,是“我和你一起去”还是“你还有我”,他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就在费川失神的间隙,易淮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没有了,你走吧。”
房门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那声音如同直接砸在费川的心上,让他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的疼痛再度死灰复燃。
他知道易淮要去做什么,更知道自己应该叫住他,让他不要太难过,不要冲动,就像平时一样,让他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的力气,因为那不仅仅是易淮的愿望,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他更恨那个女人了。
“阿弈……”
·
离开医院后,易淮将额头贴在车窗玻璃上小憩。
之前还有医院太过惨白的灯光做掩饰,现在再没有什么能遮掩他那惨白的脸色。
想起白布之下那个人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的眼角一片通红,可仔细看的话又没有泪水流出来。
担任司机的何坤什么都没说,只能尽可能地把车开稳一点,不要让他因为道路颠簸再受更多的罪。
他问过易淮要不要给那个人打电话,易淮笑了下,那笑容透着点惨淡,“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晚一点吧,晚一点我再去找他。我不能什么事都只想着倚靠他。”
“到了。”
约莫是邬逸春提前打过了招呼,负责的看守安保看了两眼就直接放行。
他们进到别墅里面,一楼楼梯间下面有道加锁的暗门,何坤用邬逸春给的第一把钥匙开门,露出一截陡而窄、只允许一人通过的楼梯。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去,下面的空间倒是开阔,除了过道就是两扇门。
想着邬逸春说过的话,易淮用第二把钥匙打开左边那扇,门一打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黑暗的房间中隐约能够看见一个人的轮廓,易淮按下墙边的开关,让明亮的灯光照进来,所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房间的中央是个被捆在椅子上的女人,这女人浑身上下都是半干的黏稠血迹,尤其是一双手,根本看不出肌肤原本的色泽。
“好久不见了,莫阿姨。”
易淮的声音不大,对那个形容呆滞的女人却宛如平地惊雷。
她霎时间活了过来,惊慌地重复一句话,“他……他怎么样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那个人的事情,易淮的表情冷了下来,“他怎么样,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第五十八章残月(三)
雨越下越大,浑浊的海面不复往日的清透,长长的浮桥在浪涛的冲击下不住颠簸,两侧的铁链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灯塔的光束能够穿透密集的雨幕,无法出航的货轮停靠在岸边,数不清的集装箱给人以巨大的压迫力。
盛天码头,还昏沉着的温繁被带到这个地方,想到自己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一股可怕的恶寒沿着脊柱往上攀爬,变成了后脑处针刺一样的细密疼痛。
聂郗成,或者说尹源,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人是在四五年以前的一个傍晚。
他在他名义上的大哥温志诚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这些眼线每周都会给他汇报他大哥的日常行程,这天也不例外。
“新助理?哪来的?”
他翻着手下递上来的记录,上到他大哥温志诚见了哪些人谈了哪些事,下到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清清楚楚,没有一点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