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怀。
监牢外面的狱卒一直紧紧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披着斗篷的青色身影路过他们身旁时,他们连目光都不敢往上移。
地牢入口处,天上挂着一钩新月,夜色淡薄如水。青底的墨靴踩在青石板上,元乾沉郁而促狭的声音响起:“我的确不是个旷达的男人!”
阿芫无奈一笑,提着宫灯慢慢走到他身边,拐角的小巷子里,静静地停着一辆青辕马车。这条不引人注目的小巷子连接着宫中的西华角门,他们可以从这里走回去。
“问出来了?”
“嗯……问出来了——”
,漠北草原。
马蹄声传来。
柔然年轻而英俊的大汗看着那一骑黑马的剪影沿着青衣江对面的草坡极快地逼近,马蹄上水花飞溅,士兵不顾一切地驱策着战马奔来。
郁久闾斛律的心像是被提了起来,抓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带马前进了一步。黑马背上的柔然斥候勒住战马,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用手指着北方,倾尽全身力气瞪着郁久闾斛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北朝的独孤阳么?”
斥候点了点头。
“是他的援军来了么?”
斥候再次点头。
“辛苦你了。”郁久闾斛律点了点头。
年轻的士兵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吐出满口的鲜血,一头栽在草丛里。此时才发现,他的背上并排扎着三支黑羽长箭,流下的血早已干涸黑。
“我输了……”
郁久闾斛律全身的血都凉了,他赌输了这场战争。他并不怕死,可是他用来作为赌注的是整个漠北草原的汉子和后方营寨的妇孺。北朝的皇帝被激怒了,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也低估了北朝的大司马独孤阳,那是天下第一的名将,三军之中斩将夺帅,连匈奴王都统万城也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没有想到独孤阳竟真的敢把剩余所有的兵力全都投放到草原上来,战线被拉长了两百里,“陌刀劲旅”的神机营长射手在最后一刻把箭射到了战场上。
青衣江完了。
星辰已经升起,夜风吹过草原,一片萧索。
这是最后的平静,郁久闾斛律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背后的千人队。这是他仅剩的兵马,一支完全没有受过训练的队伍,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有五六十岁的老人,柔然最后的男人们都在这里。他们手持简陋的木柄长枪,列着散乱的队形坐在地上休息,此时一齐站了起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郁久闾斛律无声地笑了笑。
“大汗……”老巫师浑厚苍凉的声音飘荡在空中,目光里落满风霜。
“我是柔然的汗王,我有我该履行的使命!”郁久闾斛律拔出了他的刀,缓缓带动了战马,千人队跟着他无声地前行。
老巫师要跟上他的时候,郁久闾斛律忽地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告诉燕都,让他保护好阿黛尔,代替我活下去。现在,她是柔然最后的希望了……”
老巫师的神情像是哭,又像是哭不出来,他沉默很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