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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有半个小时,我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老马的身影,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瞬间畅快了许多,我这才感觉到老马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身边有很多朋友的时候,就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而当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又会无比渴望群体。
“大泽,我回来了!这个驴蹄子可等死我了!”
老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全身叮叮当当的简直要闪瞎人眼,他左手拎着几个塑料袋,右肩上扛着半根皮都没剥的驴腿和一大袋糯米,后边还跟着一条黑狗,牵引绳在他左手里,狗被他拖得没精打采的,正伸着舌头拼命哈气。
我感觉自己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老马在我面前停下,兴致勃勃地举着驴腿。
“今天真是巧正好有杀驴的,还特么正好是黑驴,你说咱俩运气多好!我问那人能不能把驴蹄子给我,他说反正没肉不能卖就答应了,不过得等他把驴肉都卖完,要不我早回来了!”
我看着那条带着黑毛的血呼啦的驴腿发晕,一个驴蹄子才多大,现在这可是半条腿!
“我们要驴蹄子就行了,你弄这么半条腿,又重又长,怎么带去墓里?!”
老马一副被浇了冷水的可怜样:“都是骨头也不怎么重啊,不用你背,我拿着当棍使,长点好,要真遇见黑毛一下就能怼它嘴里。”
我哑口无言,指着他身后的黑狗:“这狗又是咋回事?”
老马“嘿嘿”一笑:“从卖狗肉那儿买的,我本来寻思要点血就行,不过现在天这么热,等咱进去早就臭了,干脆带着它一块去,狗眼能见鬼,万一真有鬼咱俩也好跑。”
我拍着胸口,努力让自己把脏字憋回去:“那你身上挂的都是啥?”
“护身符啊,”老马把脖子上的一堆链子摘下来,“摸金符给你,弥勒佛给我,黑曜石给你,狼牙给我,观音给你,十字架给我……”
我忍无可忍,抢过他手里那堆做工粗糙的链子一股脑套在他脖子上:“给你给你都给你!”
老马一脸懵:“你不要?”
“不要!有你这个活宝,鬼才不稀罕我呢!还有这袋糯米,啊?十斤!你是去盗墓还是去野炊?!”
“么办法,人家不让拆呀,这个是挺沉的,咱拿出来点呗。”
我突然对这次冒险充满绝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自己去,如果老马真的死在里面,我做鬼也难心安。
我重重地吐了口气,指着那几个塑料袋:“这又是什么?”
老马感觉到我心情不好,劲头也没那么足了:“香和黄纸,还有朱砂,我师父说进门三炷香,神鬼也难当,我以前跟着师父学过符,想拿朱砂画几张。”
这听起来倒还蛮靠谱,但我对老马画符的能力深表怀疑,看看他脖子上挂的那一堆,还十字架呢,他怎么不挂一串大蒜。
老马却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虽然单纯得发傻,却是真心想要帮我,从我父亲死后,我就没想过还会有愿意帮我的人了。
这样的人,我还能苛责他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拎起糯米和那几个塑料袋:“走吧,我订了下午的车票,咱先去车站边上吃点好的,等到了泰兴,就没这么舒坦了。”
老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车站离这里并不远,只是因为我们坐的小客车是黑车所以不能进去。
我俩在车站外面兜兜转转找了有十几家餐馆,没有一家愿意让我们带着驴腿和黑狗进去,最后只能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坐在车站门口啃,我看老马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剩了几口煎饼果子丢给黑狗,看它吃的很香,身后沂水汽车站的红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今日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沂水汽车站没有直达泰兴的汽车,我们只能先坐车去往临沂客运南站,汽车站的员工死活不让黑狗上车,我们再三保证它绝不会招惹是非,又给它买了票这才勉强让我们上去。
这次换成了老马坐在窗边,他怀里抱着黑狗,一人一狗睡得很香。
我依旧毫无睡意,这条狗的确很乖,但我们走哪里都带着它实在是太麻烦了,沂水是小地方,又都是老乡才得以通融,只怕到了临沂没这好运气。
我想的没错,我们在临沂车站外被直接拦下,告诉我们狗不能进去。
老马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最后却也不得不妥协,他依依不舍地看着被挡在玻璃门外的黑狗,一步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