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为谁辛苦为谁甜

亚当局经常与阿姆斯特丹的董事会产生矛盾，曾经有巴达维亚负责人愤怒地给董事会写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为了公司在亚洲的利益，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要求某些时候行动的自主权。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半个地球，从巴达维亚向你们的请示，等回复返回，局势往往已经大为不同……”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在对付西班牙这个问题上，这两个国家都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与西班牙争夺在亚洲的主导权。

    现在马尼拉招惹到了大明帝国，损失了半只马尼拉舰队，在这种状况下，简直是雪上加霜。如果不处理好这次冲突，将来维持在菲律宾的统治都是个问题。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驿馆的大门打开了，从外面驶进来两辆豪华马车。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身上穿着明显是丝绸的锦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位明显是军人的谈判代表。这人身材高大，比号称马尼拉男神的卡洛斯中校还高出整整一个头，起码达到了两米的身高。更不用说只有一米六五的贝拉斯克斯男爵，站在他面前简直就像个小孩。

    尼玛，这家伙怎么长得这么高壮？贝拉斯克斯男爵感到更加的沮丧，对方气势上就把自己压了下去，简直有种要被蹂躏的感觉。

    只见那彪形大汉开口就是流利的西班牙语。他说道：“西班牙人，你们来干嘛？赶紧回去备战吧！亚洲不欢迎你们，滚回你们的欧罗巴去。”

    贝拉斯克斯男爵鼻子都要气歪了，骨子里的傲气他毫不退缩怼了回去：“哦！阁下，你真是太野蛮了。我们是来和平谈判的，您这样的挑衅，是想向伟大西班牙王国挑战吗？”

    “呸！伟大。你们也配？一个撮儿小国，人口不过千万，你知道得罪了大明帝国是什么样的后果吗？大明军队上百万。随随便便就可以灭了你们。

    谁给你们的胆量敢侵占我大明的藩国吕宋，这笔账我们还没有好好跟你算算。你竟敢还大言不惭的威胁我们，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内侍张老公。我们的皇帝知道了吕宋的情况，陛下非常的生气，张公公就是代表皇帝来处置这件事情的。

    听说你们竟敢对陛下的子民课以重税，狗屁的耶稣会还敢强迫明人信教，这让皇帝陛下很不高兴。所以我们就来了。

    回去吧，赶紧备战！你们在我们的眼睛里，就和印第安人在你们的眼睛里没什么区别。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绞架，你们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就滚回欧洲。”

    “你！你简直太狂妄了。”

    贝拉斯克斯男爵都抓狂了，他从来没感觉到有这么耻辱，这是一个西班牙贵族绝对不能接受的，尤其是把他们比作印第安人。

    “狂妄？那是你们不知道我们的实力。我们的皇帝喜欢与人为善，不太愿意干涉别人的内政。没想到你们这些白皮猴子得寸进尺，竟敢奴役我们的子民，这次你们捅破天了！

    关岛海战只是给你们的一次警告，如果在不知进退，否则，我们会在伊比利亚半岛相见的。希望你们小小的西班牙能承受住大明远征军的炮火。”

    “你敢侮辱我！先生，我要和你决斗。”贝拉斯克斯男爵跳了起来，伸手按住了剑柄。

    “嗤”囊斯利一声冷笑，用手指指自己嘲讽道：“你确信要决斗？嘿嘿，就凭着你这种小身板，来十个都不够格。”

    卡洛斯中校赶紧拦在两人中间，他发现两边越说越僵，事情越闹越大，这位将军好像是要故意搅局，不想让谈判进行下去。

    如果再僵持下去，谈判还没有开始就要宣布结束了。看样子明国的军人是很好战的，但愿这个皇帝的代表好说话一点。

    他赶紧拉住贝拉斯克斯男爵，把自己的判断轻声讲给男爵听，希望他能冷静一点。

    贝拉斯克斯男爵很快醒悟过来，此刻他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对方的谈判代表一直都没说话，这位将军一直在挑衅他，这事情看上去就有些古怪。

    卡洛斯出面打圆场，他行了个礼后自我介绍：“阁下，您好！我是卡洛斯中校，是男爵的副手。将军阁下，我们是带着诚意来谈判的，也许我们中间有些误会。

    或许我们的一些做法不太合适，引起了你们的不满，这都是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的。

    不是吗？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通过战争才可以达成共识，谈判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您说呢？”

    这时候，张宏恰到好处的出场了，他故意咳嗽一声，囊斯利立刻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赶紧退到了张公公的身后一步。

    张宏用他那尖利的嗓子不满地说道：“行了，咱家是代表皇帝陛下来的，人家既然登门道歉，咱们还是要有点风度的。

    囊将军，也得给人家一个说话的机会不是，否则我们跟这帮蛮夷有什么不同？咱们是文明人，耐心点。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是，监军大人！”

    囊斯利恭恭敬敬的答应。兼作通译的卡洛斯中校把张宏的话翻译给男爵听，当男爵听到这位也把自己说成是野蛮人时，鼻子都气歪了，几乎又要跳了起来。不过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贝拉斯克斯男爵心里分析：明国的军人看样子很想把战争进行下去，这可以理解，军人吗？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获取荣誉。

    而明国的皇帝陛下是因为自己的子民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这才派出了他最精锐的军队。

    据说在和平时期，明国人都是文贵武贱，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这些将军如此的好战。上帝保佑！幸亏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这个太监，西班牙还有机会。

    贝拉斯克斯男爵做梦也没想到，谈判的过程是如此的艰难。多年以后，贝拉斯克斯男爵在他的日记中，记录了这场艰苦的谈判，最后总结就是——如履薄冰。

    贝拉斯克斯男爵在关岛和马尼拉之间来回奔波，竭尽全力避免谈判破裂，因为西班牙承受不起谈判破裂的后果。

    经过这段时间，在关岛的细心观察，贝拉斯克斯男爵越了解对方的实力，越发的感到必须尽快达成和平协议。

    正因为他的警告，马尼拉总督府拿出了不少财宝来贿赂那位贪财的太监，在这个太监的斡旋下，总算是达成了比较好的协议，保住了马尼拉的所有权。

    当然，西班牙人到死也不会知道，这纯粹是王实安排的一场戏。他现在并不想和西班牙全面开战，这不符合他团队的利益。

    让西班牙人先把吕宋开发出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等他们把基础建设好了，再过来摘果子，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另一个获利者是太监张宏，他非常乐意继续扮演这样的角色。要知道现在他每天收礼都收到手抽筋，斩贝拉斯克斯男爵这个冤大头，简直不要太爽。

    经过深思熟虑和多次开会讨论，王实的团队制定了未来二十年的战略规划。

    第一是控制住马六甲海峡，在这里建设一个海军基地。第二，是要打断努尔哈赤的崛起，通过库页岛控制整个女真部落。第三，秘密聚集力量，为将来的万历三大征打好基础。

    如果不是上述原因，西班牙人肯定在劫难逃。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和马尼拉达成协议。

    甚至将来某个时间段王实还会扶持一下西班牙人，因为西班牙的衰落是注定的，将来真正的敌人还没有崛起。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艰苦谈判，关岛和马尼拉正式达成了一致。

    万历四年十月十九日，在定远号和镇远号的护送下，张宏、张嗣修代表大明帝国前往马尼拉签订两国和平协议。

    签订协议的这一天，关岛卫所也派出一哨精锐担任护卫，当年与西班牙人交战过的大海盗林凤的儿子林书同作为百户官，亲眼见证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整个马尼拉海港码头人山人海，几乎所有的华裔全部都来到了码头，欢迎大明使者。正是朝廷的斡旋以及大兵压境，才使得西班牙人在炮口下，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协议规定，旅居吕宋的华人享有等同于西班牙人的待遇，有宗教的自由，华人有自卫的权利，华人的财产不容侵犯等等条款，充分保障了当地华人的最大权益。

    码头上，张宏代表朝廷向所有的华人宣读了谈判的结果，随行的工作人员也开始为华人办理护照，护照背后写着一句话：“你的背后是强大的祖国！”

    这一举动，让所有的华人热泪盈眶，众人高呼皇帝万岁！拜倒在张宏的面前，张宏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他此刻感觉自己都要飘了起来。

    囊斯利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山呼海啸的热闹场景。囊斯利嘀咕了一句：“公子啊，这可是帮大明皇帝收买了人心。

    哎，谁家辛苦谁家甜？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替万历皇帝做嫁衣。算了，随他去吧！

    总之，人类的思想我们是没办法彻底明白的，也许是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吧。”

    ……

    南洋风云际会，远在北京的大明朝廷也是暗流涌动，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不亚于沙场争锋。

    常言道“政治当明其号令，法令严执，不言而威”，由于张居正善用刑典，且完全不徇私情，一个烂了一百多年的驿递制度，竟被他用一年时间治理得秩序井然。

    驿递制度的改革，不仅矫正了官员们据此而营私的痼弊，而且一年还能为朝廷省下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成就。

    再加上前段时间，旧港宣慰司送来了第一批十万斤铜锭，使得万历通宝顺利的发行出来，朝廷的财政得到了根本的改善。

    由于连续做成了几件大事，再加之深得李太后和冯保的信任，张居正现在成了大明开国以来最有权势的首辅。

    在他的治理下，不但吏治清明，国家财政也彻底摆脱了困境。但他知道，近百年来积累下来的弊政，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内全部芟除。

    民瘼轻重，吏弊深浅，钱粮多寡，强宗有无，诸多国事，张居正都铭记于心，一旦发现问题，便及时纠察处理，决不肯拖延半日。

    春去秋来光阴荏苒，转眼间到了万历五年的秋天。这天夜交亥时，一匹快马自宣武门方向驰来，到了纱帽胡同口。

    马上骑客一捋缰绳，快马两只前蹄顿时腾空，那人趁势跳下马鞍，向一个正好路过此地的路人打昕，张大学士府在何处？

    因这人浓重的南方口音，路人一连听了三遍才弄清楚意思，便向胡同口内一指，答道：“进去百十来步就是。”

    听说这么近了，那人不再骑马，而是牵着马大步流星走进纱帽胡同，片刻之后，张居正的府邸大门便被这人擂得山响。

    此刻，张居正正在书房里观看张嗣修写来的家书，张嗣修在信中详细地描述了关岛的各项政策和法规，以及当地各族人民和睦相处、安居乐业的情形。

    信中的内容实在令人震撼，没想到这王实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放下家书，张居正仔细品味关岛管理方式的优劣，是否有自己值得借鉴的地方。

    忽见游七慌慌张张跑进来，便转头问他：“叙浦，你有何事？”

    游七脸色苍白，嘴唇蠕动着不能说话，只把随他进来的一位汉子朝前推了推。

    “你是谁？”张居正问。

    那汉子就是方才在胡同口问路的骑士，此时他朝张居正双膝一跪，禀道：“首辅大人，小的受您尊母老大人所托，从江陵赶来送信。”

    “送什么信”

    “令尊大人张老太爷已经仙逝。”

    “什么，你说什么”

    “张老太爷已于本月十三日在家中仙逝。”

    张居正如遭五雷轰顶，嘴中不停地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