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金角银边肚皮舞

司驻津衙门前的广场停下，张居正的马车直接驶进衙门的仪门，迎接的王实亲自候在车旁，一脸笑嘻嘻的打开车门，躬请张居正下车。

    待将他请到下榻处安顿妥当后，随行一干人众才敢散开，在港口港务处接待人员的安排下，各自觅地儿解鞍休息。

    当晚，在天津码头附近刚刚开业不久的玉楼登酒楼里，王实举办盛大的酒会为张居正接风。

    打从到了天津地界，张居正在这个不大的地方已停留了三天，各种酒宴也摆了三天，说实话有些吃腻了。不过今天是王实请客，这倒让张居正有些期待。

    张居正好口腹之欲，听二儿子张嗣修说关岛的美食独具风味，每一次品尝都是种享受，这让张居正心痒难耐。不过张居正一直找不到机会让王实请客，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

    在港务处投资的玉楼登酒楼，巨大的餐厅布置成大唐宫庭的模样，几十张小餐桌摆成一个U字形，张居正的位置在上首正中间，王实和钱普分别伴坐左右。

    见此情形，张居正不由哑然失笑，对王实说道：“呵呵，想不到荣诚喜欢汉唐之风，采取的是分餐制，整个宴会厅布置得颇具匠心，好像回到了汉唐，倒是让本辅今日开了眼。”

    王实笑道：“阁老有所不知，今天的宴会，的确是仿自唐时的宴会形式。您不知道，海外瘴疠疫病流行，我们发现分餐制可以有效的防止疫病交叉感染。

    久而久之，在大型宴会上我们就习惯了采用分餐制。一直延续到现在，只不过今天完全仿照的是唐太宗时的宫廷盛宴。”

    “哦，果然很有唐风。嗣修常常夸耀，这世间的美味都在关岛，呵呵，本辅也不知道是否名副其实，今天宴会倒是让某很期待啊！”

    “首辅大人，小子肯定不能让您老失望，开宴！”

    话音刚落，餐厅响起了轻松的音乐声，不一会，两旁侧门，两排穿着后世空姐服饰的女孩，袅袅婷婷的端着餐盘鱼贯而入，为每一位客人上菜。

    当天的主菜首先是“海豹炙”，这里的海豹肉已经酱了三天，调料味已浸到肉里，用竹炭炉一烤，屋内香味四射。再佐以清淡的米酒，味道别提有多鲜美。

    与这时候的“炙”吃法，味道不同的是，王实的酒席上，除了绿色芥末膏、葱丝、姜丝外，还多了数碟格外的调料——辣椒丝。

    辣椒此时还没有传入大明，据说辣椒原产地是美洲，但后世科学考察发现，印度、日本、中国神农架地区都有辣椒品种存在。其中最辣的是印度黄辣椒，其辣味素含量高的惊人。

    除了海豹肉，更多的主菜是海鲜，因为王实的运输舰上都有冷库，各种海鲜如澳洲龙虾、鲍鱼、扇贝等等接连不断的送上来，烹饪方法奇特，味道格外鲜美。这可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最后上场的一条超长的海鳗，把在座的人吓了一跳。对那条超长海鳗，厨师没有过多加工，而是抬过一个大铜瓮直接来到大厅。

    铜瓮周围升起炭火，将海鳗盘绕在一个架子上，放入瓮中，旋转着架子开始烧烤。

    “阁老，这道菜叫蟠龙烧。”

    王实指点着烤海鳗的大瓮，解释说：“这玩意肉质腥，需要加很多香料才能除去腥味。等到烤的七八成熟了，在瓮中倒入烈性酒，瓮的热度会引燃酒精，这叫‘蟠龙烈焰’，酒香渗入蛟体内，肉质鲜嫩的入口即化……”

    菜品好不用说，让来宾记忆深刻是当天的歌舞表演，那才叫做大开眼界。

    席间歌舞不断，最先登场的是一群倭女，她们弹着十三弦筝，演唱一首日本和歌。

    “坐客满筵都不语，一行哀雁十三声……”

    最先评论的还是张居正，他念了一首唐人的诗，评价说：“不错，这果然是唐乐，可惜都被外国人学去了。听说十三弦筝是从大食传入的，在唐时最为盛行，江南如今流行十二弦筝，名之为雅乐筝，而十三弦筝为俗乐筝，流行于民间，但今日一听……雅，极雅！”

    钱普也在旁边频频点头，他本是富家公子出身，对这些风月之事很有鉴赏力，他用手敲打着膝头，赞赏说：

    “首辅所言极是，雅，的确雅！下官刚才没注意，荣诚公子竟然穿了一身唐衣，穿唐衣，听唐乐，简直风雅至极。”

    听到这话，张居正这才注意王实穿着一身改良的唐装，衣服裁剪的非常合体，把王实衬托得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张局正点点头，翘起大拇指：“臭小子！果然一表人才。”

    王实故作谦虚：“阁老谬赞，小子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

    张居正和钱普都被王实的耍宝逗笑了。倭女们的表演极其出色，酒楼特意从扬州聘请了最出色的歌女，经她们的指点，倭女们的技艺不止上提高一两个层次。

    待到倭女退下，又进来一群胡姬，她们怀里抱着鲁特琴，也就是中国“琵琶”进入房间，或者席地而坐，或者找一把椅子坐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胡姬拿着腰鼓，铃圈，沙锤。

    大明不象唐朝，经常能见到胡姬，今天可算开了眼，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场中间，大家对下面的节目很是期待。

    乐声重新弹奏起来，人群中一位身材高挑的胡姬迈着舞步，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席肥大的百褶裙，铃声叮铛的领着两个胡姬走进大厅中央。她莲步轻移，妩媚妖娆，步履间显得既性感又娇羞。

    伴随着明快的音乐，她那一身用绯基尼红染出来的鲜艳丝裙飘动着，红色的绸缎将她装扮的宛若一朵怒放的红玫瑰。

    而她身后两个波斯胡姬则穿一身白缎裙，缎角绣着几朵淡淡的花做装扮，素雅的衬托着火焰般领舞的胡女。

    领舞胡姬的那套裙子腰身很高，紧束的腰身几乎延伸到胸部，衬托着领舞者的身材高挺而诱人。

    一头秀发编成小辫披散在身后，樱唇娇艳，丰润俏丽；香腮柔美，玉颈微曲；皓月般的肩头纤瘦圆润，雪藕似的玉臂凝白娇软。

    伴随着手上的银铃，臂钏上缀满的小铃铛，头上戴着金属片编织成的鱼鳞面纱，领舞的胡女走动起来就像一曲美妙的音乐，让脚步化为一首舞曲，柳腰轻摆宛若轻舞飞扬的精灵！叮叮的响声在屋内连绵不断。

    如此异国情调的舞蹈，让张居正顿时眼前一亮。现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此刻，他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不敢吃那些美味的食物，生怕咀嚼的声音打断这美妙的舞蹈。

    领舞胡女的穿着几乎与后世长袖裙没什么两样，看着那肥大的裙摆飞扬，宛若神女下凡。只见她伸展葱白修长的纤纤十指，柔若无骨地伸了个懒腰，

    这鞋底打磨的镜子般明亮，而她的长裙只及到脚面，走动之间，鞋底一闪一闪，像淘气的小精灵在眨眼。两名伴舞的胡女面向张居正跪下，行“五体投地”大礼，她们的双手伸展，将自己的身材完全展示出来，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紧接着，领舞的胡女也向张居正弯下了腰，她扭动的身体象蛇一样柔软，浑身的铃铛发出有韵律的响声，活像一只云雀在枝头跳跃。

    领舞者的腰越俯越低，不一会儿，她的腰腰像是能折叠一样，竟然完全的折了下去，额头贴近了地面，唯剩两只手舞在空中，像蛇一样跳动着，以人力难以想象的不可思议，波浪起伏着，扭动着。

    这时，被这一幕搞得意乱情迷的张居正耳旁传来王实的声音：“首辅大人，她们是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宫廷舞师，她们在向最尊贵的客人您表达自己的敬意。阁老，您需要对她们的舞技表示肯定，接受他们的献舞。您鞠躬之后，点点头就可以了。”

    张居正闻言，立马冲着那名领舞者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个弯腰礼。礼毕，领舞者又动了，她的额头一寸寸离开地面，她的手继续娇娆的舞动，肩部耸动，脖子颤动，唯独脑袋不动，与此同时，她的腰扭的更匪夷所思，令人眼花缭乱。

    钱普在旁边充内行，他低声向张居正解释：“首辅大人，这应是‘大食蛇舞’，宋时泉州有人见过。听说这舞极其勾魂摄魄，看过的人都不愿对外解说，民间都私下传闻，说什么的都有。譬如把它称作‘姹女天魔舞’，或者被称作‘千手大喜乐’。”

    没想到钱普这家伙能说出这番话来，让王实颇感惊讶。要知道朱元璋立国后，一直对外实行海禁，明人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听说过波斯舞的更是少之又少。

    王实拱拱手，佩服的说道：“呵呵，没想到钱大人博闻强记如斯，在下佩服！”

    “不敢，不敢，雕虫小技，让王公子见笑了。”

    钱普不知道，在后世这舞蹈还被称之为“肚皮舞”，在华夏大地上还风靡过一段时间。

    这时候，领舞的胡女一寸寸抬起头来，她的身子直了起来，但腰姿还在扭，脚下纹丝不动，脑袋保持原位，腰扭的像风中百合，而她的手势、肩部的动作更让人叹为观止……

    人的一双手怎么能作出如此多的动作，那双胳膊仿佛没有了骨头，任意处都可以弯曲、折叠。

    猛然间，一声脆响，这是领舞者跺了一下脚，紧接着，伴奏的乐声响起，她身后的两名胡姬也开始抬起头来，额头离开了地面，慢慢的直起身来。

    紧接着，领舞者发出连续的跺脚声，众人眼前一花，领舞者抖动的裙子旋转起来，两名胡姬也跟在她后面转动，一边转一边舞蹈着，场中是一片急促的银铃声，还有响亮、急促而清脆的跺脚声。

    这已经转换成“弗拉明戈舞”了，后世它也称“西班牙大摆裙舞”，后来从这种舞蹈演化出的踢踏舞，更加的热情而奔放。

    领舞者穿了一双银底鞋，跺脚声清脆的像鞭炮，又像是鼓掌……舞到酣处，她一边拍着巴掌，一边清脆的喊着节奏，那充满“咪”、“发”音符的音乐，让人坐不住，只想随着音乐摇摆。

    场中的众人坐不住了，整个九楼大厅活像一个迪斯科舞厅，观众们身体不由自主有节奏的摇晃着，随着舞蹈者们的掌声、脚步声，拍掌跺脚。

    到最后，平时道貌岸然的官员们，嘴里也像领舞者一样，呼呼哈哈的，状若疯狂的叫个不停。即使是意志力坚定的张居正，此刻也没了首辅的威仪，他虽然身体没有动作，但脸涨得通红，口中呼呼地喘着粗气……

    激情的音乐声中，“弗拉明戈舞”就是这么富有感染力。一曲跳罢，领舞的胡姬重新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面对着首席上的张居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王实凑过去，在张居正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张居正先是有些讶异，又犹豫了一下。

    半晌，众人看到张居正站起身来，冲领舞的胡姬走去，慢慢的把手伸向她的面纱。刹那间，整个大厅的灯光仿佛都暗了一下。

    四周一片惊叹声中，一张充满希腊雕塑版的脸暴露在大家面前，这是一个来自异域的美女。高挺的鼻梁，眼窝深陷，皮肤白的如玉，嫩的像刚蒸出的鸡蛋清。

    雪骨冰肌，玉肤凝脂；曲线柔美，起伏圆滑；肌肤柔嫩，光洁细腻；梦幻般迷人的秀靥白皙娇嫩，不施粉黛的面容凸现那嫣红亮丽的樱唇，清水出芙蓉的艳姿奕奕生光。

    这位拥有塞尔柱血统的领舞者，在相貌上既带有阿拉伯人的特色，也带有一点东亚人的痕迹。

    她皮肤上的汗毛像汉人女子一样稀疏、光滑，白净却如同一个白人。她的两只眼珠却是淡蓝色的，充满了妖媚感，哪怕是漠然的瞪着某个人，也会让人心跳加速。

    此时此刻，全场都安静的落针可闻。钱普心情复杂的看着邻座的王实，心里暗道：这特么的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自己那些手段相较起来，简直是小儿科，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场盛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歌舞盛宴。直到宴会结束，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意犹未尽。之后的日子里，玉楼登酒楼一座难求……

    站在酒楼外，王实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钱乙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公子，伊莲娜是个医者，您把她安排在张居正身边，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历史，让张居正多活几年。”

    王实揉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无所谓的说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也不是神仙。如果张居正几年后还是猝死，那也是他的命，只能怪他福薄。

    我这样做，只是希望通过延续他的生命，让张居正的改革持续更长点时间，最好能够维持到小冰河之前，毕竟强大的国力能够挽救更多的生命。我希望为华夏民族多保留一丝元气。”

    ”公子，保持一个稳定的大明，对我们的事业发展还是很有意义的。对了！万历小皇帝的右腿的确有肌肉萎缩的现象，囊图通过一些手段，对他进行了治疗。

    据他诊断，治疗效果还不错，小皇帝的右腿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呵呵，身体恢复了，希望他将来不会怠政吧？”

    “钱乙，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是小皇帝也不行。要改变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努力，靠我们唤醒更多的大明人放眼天下。

    我们都是穿越者，是过客。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他们的，当他们不需要我们，依然能够走在正确的轨道上时，那才算是真正的成功。也不枉我们穿越一回。”

    说到这里，两个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些话题。他们默默地注视着遥远的星空，朝着天狼星的方向眺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