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奥运之夜

bsp; 话音刚落，头顶上哗啦哗啦砸下来好几捆啤酒瓶，中间还混着没喝完的，咔嚓摔地上水花四溅。幸村慌慌张张跳起来，仰着头大喊：“怎么了？对方进球了？”

    手冢倒很镇定：“按时间估计，应该是对方赢了第一局。”

    “没关系，第二局咱们就翻盘回去！”幸村举起手臂意气风发挥舞，“女排姑娘们，肩负着祖国人民的寄托，全体中华儿女的希望，势必背水一战，取得胜利！”

    手冢沉默，转过头去不理他。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幸村有点不满意，“给点表示。”

    手冢犹豫一下，把本子塞胳膊下夹住，空出两只手“啪，啪”拍了两声，抽回本子，接着记录。

    “你……”幸村气结，挥手，“算了，我知道，你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手冢郑重回答道：“谢谢。”

    第二场一开始幸村就觉得不好，居然没有人往外扔酒瓶了——这要么表示中国队气吞山河势如猛虎打得对方没有还手之力，要么代表这局又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且八成要崴泥，而如果是前者，即使不扔东西，大家总是要欢呼叫好，所以……

    “怎么办？”幸村开始沉不住气，“看样子形势不好，糟糕了，很糟糕。”

    手冢本不打算理他，看在不二的面子上又不能放下不管，只好勉为其难地劝慰：“冷静。”

    幸村说我冷静不下来。

    手冢说：“可是你不冷静也没用……”

    幸村立刻僵住了，半晌，摸出手机给柳打电话：“莲二，现在情况怎么样？赶紧向我汇报。”

    “赢的几率不是很大。”柳的声音一听也是紧张得要死，没了平时运筹帷幄的镇静，“现在咱们还是落后两球——啊，啊，糟糕，啊！太好了！等等，稳一点，再稳一点，抢啊！别过去！啊啊啊啊！！！”

    伴着最后一声惨叫，窗户飞出了第二拨物品。好多宿舍在第一局输掉的时候就扔完了啤酒瓶，此时便开始扔筷子，方便面，磁带，课本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手冢在本子上刷刷记得飞快，幸村眼睛尖，一眼看见个熟悉的物体飞下来，猫着腰冲上去抢到手里又跑回，得意洋洋给手冢看：“瞧，我就知道有人会趁机毁尸灭迹！这是谁的高数卷子？居然才考了四十六分。”

    手冢不动声色地伸手撕下卷口“菊丸英二”四个字，团成小团捏在手心里：“不知道。”

    幸村拿着卷子上下研究：“不像是仁王的，字好歹比仁王漂亮点……”

    手冢专心致志做纪录：108，□□绿茶，一瓶；613，台灯，一个，427，枕巾，一条，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第三局刚一开始，校园里顿时安静下来。幸村闭着眼睛一个劲祈祷把能想到的神明都默念了一遍，手冢提醒他：“睁眼，不睁眼你怎么记录？”

    幸村说：“不有你在吗？”闭上眼睛继续祷告。

    手冢从来没见过幸村这副模样觉得好玩，一边登记一边挤兑他：“别忘了你的身份。”

    幸村瞪眼：“什么身份？”

    手冢点点笔：“□□员是无神论者。”

    “……谢谢提醒。”幸村说完立刻又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出声念叨马克思革命导师列宁同志□□周总理您们一定保佑女排姑娘得胜利我今年一定多发展党员再也不像去年那样了云云。

    手冢看得大摇其头。

    估摸着比赛进行了一半，楼上的动静还是难以判断，幸村一个电话又打过去：“莲二！莲二，现在比分多少？”

    那边柳也激动：“你给我打座机不行啊非得打手机，我这双向计费啊！”

    “报销，回头我给你报销！”幸村没心思多说，“比分多少？”

    柳说：“不知道。”

    “不知道？”

    “嗯。”柳说，“群众纷纷表示受不了这种把心悬在喉咙口的感觉，全票赞成换台看跳水了。现在正是田亮出场，估计这块金牌咱们能拿到。目前中国队两名队员都遥遥领先，看这个才是美的享受啊，精市我告诉你……”

    幸村面无表情掐断了手机，回头跟手冢解释：“他是中国跳水队的忠实粉丝。”

    手冢点头：“可以理解。”

    “不觉得奇怪么？男生却喜欢看跳水。”幸村悻悻，“要看也得看拳击啊……”

    手冢咳嗽一声，正色道：“不奇怪。”他解释，“前天晚上不二为了看赛马，特地跑去了601。”言下之意，601那两个一样喜欢赛马的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

    “哎……”幸村凑过来，“你刚才是在笑吗？”

    手冢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

    不明显，只是神情稍微有一丝变化，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说实话：“嗯嗯！”幸村一个劲点头，“非常明显。”

    手冢不置可否转过身。幸村没能看到冰山脸发生变化很不满意，故意磨牙刺激他：“真的比不笑吓人多了……”

    手冢表情依然镇定，幸村很失落。

    不过他不知道，手冢被他这句话打击得差点崩溃，甚至考虑了半分钟要不要叫不二去狠狠捉弄真田以报复——幸好及时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不然化工领袖的形象会被毁掉大半。幸村抱着记录本先跳起来。抓着他前后摇晃：“赢了！我们这局赢了！有希望了！”

    手冢差点被晃背过气。

    第四局一开始气氛就非常紧张，随着时而惊呼时而欢呼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幸村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不停。手冢始终忠实地记录，不时提醒幸村一句：“沉住气，别紧张。”

    “你还是劝你自己吧。”幸村摩拳擦掌，“你脑门上汗比我多多了！”

    手冢放下手中的笔，望了幸村半天，直到幸村被他看毛了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早就紧张了。”

    “你紧张你早说呀！”幸村刚想拍他肩膀鼓励一下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突然楼上又一阵沸腾，稀里哗啦一拨垃圾又砸了下来。两人都顾不上聊天了，赶紧飞快地登记：414，脸盘，一个，341，枕头，一个，222，活人，一个……

    还是被扔下来的，扔下来的是野村拓也，倒没受伤，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幸村仰着头问：“谁干的？哪位英雄干的？”

    “爷干的！”亚久津脑袋探出来，恶狠狠地吼，“他嘴欠，找抽！”

    “干的好。”幸村缩回头，笑眯眯划了条线，“我也想这么做啊……”

    至于理学院的野村为什么会跑到自动化去，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第五局才真正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从一开局幸村干脆就扔了纸笔，瞪着两个大眼睛一眨不眨盯宿舍楼上的动静。手冢一开始还在记，后来也放下，和他坐一起等待。偏偏越到紧要关头屋子里越没有声音，两个人竖起四只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手……手冢，”幸村磕磕巴巴，“你……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手冢看看，脱了外衣要给他披上。

    “我不冷！”幸村连忙躲开，“我是紧张，紧张，我等了这么多年了……”

    手冢披回自己身上，想了想回答：“只要全力以赴，就没有任何遗憾。”

    “你真想得开。”幸村咕哝，“可是我想赢啊，我真的想赢啊……”

    幸村缩成一团嘀嘀咕咕的样子很可爱，手冢忍不住想安慰，略一思索开口道：“比赛前乾跟我说，中国队取胜的几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幸村可怜巴巴地抬头：“你觉得我应该高兴么？”

    “……应该。”

    “噢，那么谢谢你。”

    两人恢复了沉默，手冢不易察觉地往外挪了挪，轻轻呼了口气，暗想：怪不得他和不二感情好，这两个人都不好应付。

    幸村心里想的却是：不二你真的有自虐倾向……弦一郎都比这块木头好玩多了~~~><~~~

    突然，他俩头上的窗户被用力推开。幸村弹跳起来，睁大眼睛。

    跳上窗户的是千石清纯，挥舞了半天手，终于憋出一句：“赢了！我们赢了！lucky！！！”

    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校园上空再次漫天飞舞起形形□□的物品，却没有人有心思去登记，幸村把笔一扔，冲着宿舍楼门跑了过去，似乎特地为了迎合他，306的人又哭又笑地跑了出来，一群人将他拥到中间，乐得都傻了，只会反反复复地说：“我们赢了！我们是冠军了！”也不想想人家女排姑娘夺冠他们凑什么热闹。

    不过这还算比较克制的，自动化的人占了楼层低的便宜，一个接一个从窗户里往外跳，千石往前一扑就扑到了手冢怀里，拍着人家肩膀咧着牙一个劲乐：“哥们，哈哈，哥们。”说完又跑了。楼上的人受他们的感染也纷纷往下面跑，黑羽激动得老泪纵横，跳上宿舍窗台也要往下蹦，被佐伯拼死拼活拉住——他们住的是532，真跳下去谁也救不了。

    很快整个宿舍楼倾巢而出，所有的男生都聚集到了楼前广场上，认识不认识的都闹成一团，踩着满地的玻璃碴子兴奋。迹部兴奋过了头逮谁抱谁，搂着忍足说什么也不松开，一个钟头之后方才清醒，随即狠狠给人家鼻子来了一拳——幸好忍足仍然处在兴奋状态大脑当机，淌着鼻血说小景你的动作真是华丽，华丽得像金牌一样。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当然要发泄，但是谁也不想用挥拳来抒发感情，于是出现了立海校史上百年罕见的和平集会，学生们一个挨一个挤在一起，你踩我我推你，却意外地和谐友好。人群浩浩荡荡向着校外奔去，隔壁医大的学生也在聚集，两方自发地汇集到一起，口号声此起彼伏。不知有谁开了个头，于是上千个学生一起放声高歌，兴奋得流着眼泪一边哭，一边唱，年轻的声音响彻云霄：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