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完整的家?凭什么这人一回来,他们就又得靠边站?谁不是姓顾?谁又稀罕姓顾?
可看到母亲担忧哀求的目光和紧握着自己的手时,顾钧只能忍了,母亲是个胆小的女人,忍了这么多年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不能破坏母亲的幸福。
顾钧喝醉了,十八岁的少年只能用酒去浇灭心中的不平、委屈和愤懑。
喝醉了的顾钧很安静,眼神清亮很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醉了,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迷茫柔和,方才的郁闷、不屑甚至冷嘲的表情都消失了,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偶尔傻乐一下,不吵不闹像是一个来看戏的旁观者,不了解顾钧的人压根不知道他喝醉了会是这样的状态。
顾谦也不知道,他只是敏锐地发觉这个陌生的弟弟原本敌意的目光忽然消失了,现在的他有些呆也有些孤单可怜。
莫名地,顾谦皱了皱眉,对一晚上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起了些厌烦的情绪。
顾钧像极了父亲,但十八岁的他脸上没有世故、没有阅历,白净的皮肤也未被风霜雨雪敲打过,喝了酒后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显出几分稚嫩可爱,他小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顾钧大概又听到了什么,呆愣愣地朝着说话的人看了会,而后撇了撇嘴,低下头伸出手指抠着桌面,似乎挺委屈的。
蓦地心一软,顾谦冷眼瞧了瞧方才又在拿他来和顾钧作比较的人,是顾家的旁支亲戚。
除了学校里的两个死党,就连顾钧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喝醉后是什么样子,只觉得儿子现在乖巧安静,让人很放心。
见没人搭理自己,顾钧又去拿面前不知何时被重新斟满的酒,跟喝中药似的,喝一口皱一下眉,然后再接着喝,还时不时看看酒杯里的酒到哪了?也不吃菜。看到喝光了,嘿嘿自己傻乐了会,把空酒杯放下又安静地坐在了那里。
这家伙?
顾谦看了看父亲,再瞟了眼坐在父亲旁边的那个女人,这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这家伙的反常,顾谦暗暗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了顾钧身边。
有片阴影靠近自己,顾钧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正低头看着他的顾谦,忽然嘿嘿傻乐了一声,冲着顾谦含糊道:“我、我没抢你东西……”
“正事说完了,最近你有老二的消息没?”顾聿城的话把顾谦方才有些游离的回忆给拉了回来,顾谦眼角微微一挑,淡薄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视频中故作轻松随意的父亲。
“父亲,您觉得我应该要浪费时间去关心他的事?”
“小谦……”
“顾谦,”顾谦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他有点近视但度数很浅,但他平时喜欢戴着眼镜,“父亲,我早就过了被人叫‘小谦’的年龄了。”
顾聿城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谦”是顾谦的母亲叫的,“知道了,算了,老二随他去吧,你自己注意身体,现在是敏感时期,做事多想一步不会有错,需要顾家支持的就尽管提,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长辈们,他们都挺挂念你的。”
顾谦微微沉默了下,“嗯,知道了,您也多保重。”
关闭视频通话,顾谦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餐厅从冰箱中取出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关闭了客厅中的大灯只留下壁角灯,然后拉开客厅通往阳台的门,江州夜景一览无余,已入夏,但是高楼上的风依旧微凉。
其实真挺羡慕那个混账东西的……璀璨迷离的灯光透过红酒杯,隐约地窥视到了品酒人脸上未加掩饰的寂寥和疲惫,这个平时总是保持着温和清贵笑意的男人终于剥离了伪装,暗影中他那双睿智清冷的双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脆弱和疲惫。
那个混蛋虽然混蛋,但起码他活得真实。
顾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了,顾家循规蹈矩太多年了,是该出个混账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