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殿内久久没有声音。
顾云羡仍沉浸自己情绪里,胸口不断起伏,似乎一时难以平复。
崔朔视线定定地落自己指尖,努力不要抬头去看向她。自己此刻心中着实波澜起伏,若再不力克制,定会被人看出端倪。到那时只会害了她。
皇帝看着顾云羡,神情怔怔。
她面前垂着一幕珠帘,青玉、玛瑙并上琉璃串成,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美丽。而她就坐珠帘之后,眉眼细长,隐有愤恨不甘。
俗话说曲声即是心声,她方才弹奏那一曲时,心里想些什么?
殿内忽然传来掌声,皇帝悚然一惊。定睛一看,却是左相徐庆华。
“好!实太好了!某竟不知,这阙怀人原来还可以这般演奏!琴声如杜鹃泣血,人世悲辛、天命无常,方才那一曲中!崔郎果然名不虚传!”徐庆华朗声道“难得是,元贵姬娘娘竟也是技法超群、曲意高妙,丝毫不输崔郎!今日得闻这一曲妙音,不枉此生也!”
徐庆华口气有些激动,与他素日稳重老成形象大为不同。众人惊讶之后陡然想起,他少年时曾拜琴艺大师江夫人座下学艺,想来是个喜好音律。
赞叹完之后,徐庆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举起玉觥朝崔朔道“这一杯本官敬你!”
崔朔微笑着举起酒杯“徐相过誉了,该下官敬您才是。”率先一饮而。
徐庆华喝完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种御前献曲,通常都是要让皇帝第一个点评。而自己由于太过激动,似乎抢了陛下风头
他迟疑地朝九阶之上看去,却见皇帝淡淡地看着他们。
“微臣一时忘形,御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徐庆华有些慌张地跪下。
皇帝忽扬眉一笑,口气温和:“爱卿不必惊慌,你说句句理,全是朕心声。何罪之有?”
转头看向崔朔时,目光里却多了几分审视。
这个男人,与他志同道合、神交多年,是他看中可以助自己推行政好人选。
今夜这当众献曲是他早就计划好,为是找一个不会引起群臣怀疑理由擢升他官职。
可事态发展超出了他预料。
适才他与云娘那一曲,如此默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可他们弹奏之前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底是巧合,还是
“元贵姬娘娘当真是琴艺不凡,陛畔有如此高手,难怪会对琴曲要求这般高。”崔朔微笑道“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师从何人?”
他神情自若,眉宇间一派磊落坦荡。他就这么当着陛下面直接开口相询,虽有些唐突,却显其心无杂念。
良久,珠帘后传来顾云羡平静声音:“小时候曾跟家中长辈学习指间技法,后来便一直是自己琢磨。”
“竟是自学?”崔朔三分惊讶地挑眉“娘娘适才对这一曲怀人解读,让微臣想起了江夫人,还以为您与徐相是同门呢!”
他这么一说徐庆华也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是也是也!恩师奏琴自有其格调,和缓曲子奏得慷慨激昂,杀伐果决战曲她倒弹得如晓风残月,偏偏总有其过人之处,令人叹服。臣拜她门下数年,却始终不能领略一二。如今看来,贵姬娘娘与恩师倒是知音。”
“二位大人过奖了,本宫如何能与江夫人相比?真真羞煞我也。”顾云羡声音恳切,让人听了只觉得她是真愧不敢当。
珠帘之后,顾云羡力保持镇定,说话时状似无意地觑一眼皇帝神情。
她此刻已经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方才神思恍惚间,一不小心弹出了心声,陛下没准已经起疑。
正思考该如何不露痕迹地解释一下,却听到崔朔问话。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扔给了她一个绝佳借口,忙顺着说下去“不过崔大人说也有几分正确,本宫确实是听闻了江夫人对曲子不同解读,这才斗胆一试。班门弄斧,让两位见笑了。好有崔大人帮助,才没有毁了这支曲子。”
崔朔声名外,虽已入朝为官,但殿内女子依旧唤他崔郎。顾云羡却叫了生疏崔大人,为不过是撇清关系。
整段对话听下来,完全是三个同道中人探讨琴艺,端是光风霁月。尤其是德高望重徐庆华加入之后,让人觉得气氛一派严肃正经,完全不会多想。
皇帝看着顾云羡微笑脸,再想想崔朔坦荡神情,心里疑团慢慢散开。
真是他想多了吧。
他们两人此前也就洛成阁远远见过一面,除了参拜叫起,别一句没多说。今晚会合奏也是被旁人促成,会有什么纠葛?
何况,崔朔明明对他亡妻一往情深,又岂会来觊觎深宫宠妃?
他适才怎么会有这么奇怪想法?
“三位再聊下去,大家就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毕竟如两位这样于音律上大有造诣人,还是少数。”他微笑着开口“左相与如璟既然这般投缘,散席之后大可以多交流交流。至于朕,今夜回去会好好向贵姬请教一番,争取下回也再听到两位论曲,不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
“陛下取笑了。”徐庆华道“臣一时忘形,耽误了诸位同僚欣赏歌舞,该责,该责。这一杯算我赔罪了。”
“哪里哪里,徐相言重了。”
“能听三位论曲,是极风雅之事,吾等求之不得。”
皇帝笑看下面一派和睦,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如璟弹了一首这样好曲,自然得奖赏一番。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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