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眷恋不舍,而容完却是毫不留恋,赶紧回了二楼。
他遣开仆人,从厨房里拿了一盘子食物,还有水,再度回到关着主角的房间——
食物可全都是主角爱吃的。毕竟原文跟缠脚布似的又臭又长,作者个脑残,不仅结局报社,还一直灌水,连主角喜欢吃什么都要清清楚楚地写出来,比如这样:浅黄色的桂花糕、稀粥、金黄的米饼。
房间里没有开灯,彻底一片漆黑。主角在墙角,如同被困的匍匐的野兽,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声也没有。容完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他的位置。
容完原本想开灯,可是又想到原文中提及主角所待的军事监狱到了晚上便幽暗森然,没有任何光芒,于是怕惊扰主角,便没有开灯。
他走过去,将食物放在床头。
随即只是站在那里,问:“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容完有一副好嗓音,压低声音时也并不显得低沉,反而有种磁性的温柔。而且刚好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也无需为了遵守渚靖的人物性格,而逼迫自己露出冷厉的表情。
但他并没有放松,浑身还是绷着,因为他知道主角仇恨警惕所有人,随时会对他下杀手。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主角还没有动弹。
角落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主角昂着头,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就像是准备伺机而动。
在这样的黑暗里,容完也给自己捏了一把汗,他走到窗边的藤椅上坐下,如同让主角洗澡时的那样,捡起一本书,径自看起来,告诉主角他并没有伤害之心。
不知过了多久,主角才移动到床头边吃了起来,一开始咀嚼得很慢,眼睛一直是盯着他的。像是某种野兽的幼崽,宁愿冒着掉入陷阱血肉模糊的危险,但因为饿得实在受不了,而偷偷跑出来。
吃掉小半盘子之后,主角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他不再怎么盯着容完,而是低头狂吃,偶尔才抬起眼睛来,瞄一眼容完在做什么。
他对容完的警惕之心,已经松懈许多了。
容完能够感觉得到,他初次接触主角的时候,主角甚至不惜冒着身上血洞又被拉扯生出剧痛的危险,也要对他虎视眈眈,那只眼睛里也全都是冷漠与仇恨,几乎从主角身上找不到一点人的样子。主角厌世、血腥、疯狂、阴郁,恨不得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而现在,主角身上某些较浅的伤口已经在药物效果之下,缓缓结痂。
主角盯向他的眼神里,恨意与疯狂已经收敛许多,尽管仍有淡淡警惕,可是相对主角对别人的态度而言,已经平和太多。
甚至,容完被主角盯着的时候,感觉到那视线太过灼热。其中还掺杂了一些他都分辨不出来的莫名晦暗的情绪。
说是打量也不对,更像是挣扎在水中的垂死之人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
浓烈而疯狂——
容完没有细思,他等待主角将那盆子食物,还有那杯水吃得差不多之后,才站起身来。坐久了腿麻,不小心让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噪音。
主角听见动静,立刻警觉抬头。但在确认这房间并无其他人,只有他和这位上将之后,他动作顿了顿,脸上紧绷阴郁的神情稍平复下去,又继续低下头去继续吃。
容完拿起那面具,缓缓走到他不远处,两步的距离。
“这段时间我会治好你,在这之前,你可以先戴上这个。”
今昭愣住,盯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面具。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金属光泽,轻薄而精致,足以遮住他右边的眼睛。他固然知道自己失去的那只眼睛露出空荡荡的眼眶,丑陋而不堪,但在监狱里,连自保都很难,从没想过找东西将那只眼睛遮住。
见到这面具,他方才因为填饱了肚子,而滋生出的那么一点点平静又全然消失。
这面具令他想起,他不过还是个可怖的、阴诡的怪物。
即便难看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愈合,也还是。
他沉默着,抬起另一只阴郁的眼睛盯着上将,因为正在愈合而瘙痒不堪发着红的手指最终抬起,捏住了那递过来的面具。他很明白,这面具某种程度而言,对他是另一种枷锁。
——他不想离开。即便是在这里能够汲取到的温度少得可怜,他也不愿意离开。
——而上将显然是觉得他丑陋不堪的,所以才会让他用面具遮住那只露出白骨的眼睛。
——他若是想要留下,就必须戴上。
今昭的手足足停在空中有好几分钟没有动弹,最后他垂着眼眸,苍白阴郁的脸上出现自嘲的神色,用力捏住那面具,朝着自己眼睛上按过去。面具很轻,戴在那里没有什么重量。但他仍是捂住了面具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
直到上将打量他片刻,忽然无波无澜地说了一句:“不错,好看。”
——好看?他居然说好看?
今昭心里头猛然,重重地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