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陆秘书感到有点心酸。
……
夏庭晚站在花洒下,水流从他身上匆匆滑落,像是种湍急的抚摸。
他抬起头,透过浴室顶上的巨大天窗看着夜色。
大都会的光污染日渐严重,苏言曾和他说过,整个H市和周边地区,只有在这座香山上才能看到星星。
夏庭晚想起苏言说话时的神情,淡淡的。
他一直有点痛恨那样的苏言,摆出权贵子弟的讨厌姿态,像是一伸手连星空都可以随意拥有。
或许是因为他总愿意把自己放在被强迫的位置,所以就和星空也同病相怜起来——苏言逼着他结婚,逼着他做ài,逼着他……其实他自己也没别的可以列出来了。
但是只要苏言一跟他有争执,他就立刻举起这把尚方宝剑,逼得苏言一遍遍沉默地败退。
在这五年的短暂婚姻之中,其实大部分时间,夏庭晚都觉得自己占尽了上风
可是占尽上风的人却偏偏没有赢。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言就这么突然地不要他了,像是把一只流浪猫给丢出了家门。
夏庭晚关掉花洒,光着身子走了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凝视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肤色苍白,神情憔悴到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程度,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右脸上那道伤疤,那粗糙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半年前,他开着超跑酒驾超速,在308大道和毕马路的交界口狠狠撞在保险杠上,当场昏迷。
除了左小臂骨折之外,和身上多处挫伤之外,破碎的挡风玻璃给他的右脸留下了一道6.5厘米长的疤痕,医生告诉他这块玻璃距离戳瞎他的眼睛就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只留下这道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第二天,联合日报娱乐版的头条赫然是“影帝夏庭晚酒驾酿车祸,面留6.5厘米伤疤已毁容”。
对娱乐圈来说,他不仅是个毁容的明星,酒驾更让他的声誉摇摇欲坠。
但是对于事业,其实他早就不太放在心上,他正在经历一段十分脆弱的日子。
这件事给他的阴影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十分抗拒坐车,看到玻璃的反光会发抖,听到刹车的声音也会脚软,车速一块就会流满后背的冷汗。可是比起这些,更让他打心底害怕的是——
他感到苏言不再爱他了。
车祸发生的五个月后,他们才第一次做ài。
他本来想把右脸藏在枕头里,可是或许是因为一贯的倔强,心里越是不安,就越是不肯扭过头去,偏要把最丑陋的样子都让苏言明晃晃看着。
苏言也就毫不顾忌地看着,他清楚地记得,苏言的眼神很冷,看着看着,忽然说:“原来脸上一旦有了疤,本来多好看的人也变得碍眼了,换个姿势吧。”
说完就把他翻转过去,然后从背后硬生生又插了进来。
夏庭晚想着想着,几乎生生把嘴唇咬出血来。
他掉头大步走出浴室,把主卧的床头柜打开来,然后把里面塞得满满的信笺和明信片一张一张全部扔了出来,散落在地板各处。
把柜子最深处的那一张明信片拿出来时,夏庭晚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上面写的字。
那瞬间,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坐在了地板上。
“我在树下等你,
夏天来了,雨也来了,
你是枝头多汁甜蜜的桃。”
那上面写的是用钢笔工工整整写的三句话。
再也不是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人眼里世间最甜蜜的事物了。
他出车祸了,打了止痛针也总是觉得身上针扎一样的疼,他每夜都在做噩梦。
可苏言却在这个时候不爱他了,再也不会心疼他了,不会让着他了,不会再把他的电影一帧一帧定格下来做成表情包了,不会在做ài之后捧着他的脸蛋叫他小王子了。
夏庭晚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呜咽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逝去的时候,是那么那么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