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几天,起初断断续续,后来渐渐大了。王铮和谢绍谦约定好动手之后,他把安眠药混在家中的茶水里,让两个老人喝了下去。等两人昏睡之后,王铮便把两人分别装进了大行李箱里,等待谢绍谦接应。谢绍谦把车停在监控死角,来的路上借着越来越大的雨势,用石块击坏了几处监控摄像头。王铮和谢绍谦穿上老人的衣服,为了让自己瘦削的体型看上去更像母亲,王铮在身上连连套了好几件。
两人撑着伞,戴着帽子,慢吞吞推着行李箱走出小区。小区的保安亭形同虚设,路上也几乎没有人。一切顺利得出乎他们的想象,俩人顺利把行李箱转移到了谢绍谦的家中。
等待老人苏醒的过程里,谢绍谦和王铮准备好了电饭煲和锅。
父母醒来之后便立刻知道不妙,连忙向王铮和谢绍谦求饶。王铮当着谢绍谦的面,从两人口中问出了退休金账户和家里定期储蓄账户的密码。
“我跟他们说,只要把退休金和存款的密码告诉我,我就放了他们。”
小刘:“你的父母信吗?”
王铮忽然静了片刻。
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出一瞬间古怪的扭动。
“……我爸不信,但我妈信了。”他抽搐了一下,声音有些变了,“我妈说铮铮,妈妈信你了,你不要害妈妈。”
雷迟和小刘飞快对视一眼:王铮在动摇。
“她还哭了。”王铮又开始喘气,“我……我原本很少见她哭。可她后来常常哭,尤其在知道我感染了病毒之后。”
小刘又问:“你当时想了什么?你最后还是动了手,谢绍谦做了什么?”
“谢绍谦就在屋子里,他催我快一点。”王铮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泪腺已经遭到病毒侵蚀,流泪哭泣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为了让王铮更方便下手,谢绍谦举起电饭煲,砸晕了两个老人。
“……然后我就戴上耳机,用菜刀做事。”王铮没有抬头,他垂首抵着双手,声音喑哑低沉,“很难切……我手上力气不够,谢绍谦不肯帮我,他说杀人他不行。我就全都自己做了。煮的时候他也不肯帮我,他还说太臭,所以跑到了外面。”
切分和烹煮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王铮累得瘫在了满地血泊之中,他的耳机就是那时候沾上血的。
雷迟直起腰:“为什么要戴着耳机?”
王铮:“……我要冷静。它能让我冷静。”
雷迟:“你妈求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不想杀人了?”
王铮:“我不知道……还是想的,就是……就是不太敢了。”
回忆起当天的事情,他终于显得慌乱不安。
雷迟:“所以你戴上耳机是为了可以更冷静地下手?”
王铮:“不做不行。如果把我爸妈放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在清理现场和往行李箱里灌水泥的时候,谢绍谦跟他说应当装作去寻找父母,最好去派出所报案,好让失踪显得更真实些。泼天的大雨当时仍未停,王铮仍旧装成一个臃肿胖子回到家中。卸下伪装之后,他套着黑雨衣出门,在福兴三村附近转了好几圈,还问了几个人派出所应该怎么走。没人给他好脸色,王铮最后才来到危机办,见到了雷迟。
“你动手的时候,没有后悔过吗?”小刘忍不住问。
王铮呆了片刻,脸上又开始抽动。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几乎听不见。
“割我妈喉咙的时候她痛醒了……她已经不能说话,但我知道她讲了什么……她说铮铮,妈妈痛……”王铮剧烈地发起抖来,“我一边哭,一边切……我也不想的……我也很难过……”
雷迟抓了抓脑袋,冷漠地盯着颤抖的王铮,起身离开审讯室,让另一个人来接替他。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拨开雾气,走出了危机办的办公大楼。在院子里透气的时候,他看到了办公楼侧门边上钻出了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几乎就在瞬间,雷迟一下来了精神。
那是一只小猫,大耳朵大眼睛,正盯着他看个不停。
“……嘘。”雷迟不懂应该怎么招呼那只小猫,嘘了半天,小心蹲下来,冲它招招手,“喵?”
他喵得粗犷,小猫汗毛直竖,转身跑进了侧门。
侧门里只有一个办公室,那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拥有小猫。
雷迟起身往调剂科走去,途中还抻了抻自己的衣服。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烟草臭气,他不确定白小园是否适应这种味道。
沙猫窝在白小园的办公桌上,看到雷迟走进来,下意识地紧张得尾巴都竖了起来,中气不足地朝他喵地吼了一声。
雷迟:“……”
真好玩,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