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青眉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我出生的时候就带着这样的刺青,长大的过程里也渐渐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我被大家奉为神人,无非是因为我那一生只有一次的预言能力。”他耸了耸肩,“如果我的预言能力已经消失了呢?我还算特殊吗?”
雷迟紧张了:“发生了什么?”
“不是意外。”青眉子慢吞吞地喝着花茶,“这件事情我倒是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大概十多年前吧,具体时间早忘了。当时我在极物寺附近生活,有一天晚上,我听到极物寺那头有动静,去察看情况的时候顺便救了一个小哨兵。”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年,青眉子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极物寺旁边的地面上,脑袋朝着鹿泉的方向,似乎要往鹿泉那边爬,但人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青眉子用嘴巴咬着提灯,背着少年往极物寺去。走到半途,少年忽然醒了,在他背上挣扎大叫,声音极为惊恐。
他动作太大,青眉子控制不住,两个人都倒在地上,灯摔破了,周围一片漆黑。
接着微弱天光,青眉子脱了僧袍给少年披上,干脆陪着他坐在原地。极物寺虽然不远,但他没力气拖动这个肌肉结实的小年轻人了。
青眉子不知道他叫什么,直到那孩子抓住他的手开始胡言乱语,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哨兵。
“他说自己的‘海域’很难受,又说什么狮子出不来。”青眉子皱眉回忆,“还让我去救他的爸爸妈妈。我怎么救啊?我和哨兵或者你们狼人不一样,我除了预言能力和额头上的刺青之外,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喇嘛……不好意思,假喇嘛。”
雷迟心中满是震惊:那是鹿泉事件中的谢子京!
“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哨兵渐渐连话也说不了,抱着脑袋一直在地上翻滚。他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心跳和呼吸都开始减缓。
青眉子想赶回极物寺找人,又怕一来一回耽搁了时间。他知道这个哨兵的“海域”一定遭受了重创,而精神世界被摧毁了的哨兵和向导,最终的结局往往都是死。青眉子无计可施,干脆双膝跪地,把哨兵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
他看到浑浑噩噩的哨兵哭了,低下头,还能隐约听见模糊的呻.吟:爸爸……妈妈……
青眉子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能听见自己心脏每一次搏动的震响。
鹿泉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不能去看,也不敢去看。
这个小哨兵会死吗?还是会发疯?
或许实际不过几分钟,但青眉子却觉得自己思索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先人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苍穹间有轰隆作响的巨声,他跪在黑暗温暖的土地上,所有声音都催促着他作出决定。
青眉子低下了头,他注视着哨兵紧闭的、流泪的眼睛,手掌按在他汗淋淋的额头上。
年轻僧人额上乌青色的纹路,渐渐散出微弱金光。
他张开口,像唱歌一样,吟诵一段冗长的咒文。
风声停了。风声又起了。大雨滂沱。大雨又停了。罡风从雪山之巅驱动无形巨兽,逡巡大地,直到越过青眉子和哨兵的身边。神在自己的孩子头顶落下一吻,轻抚他的双眼。
青眉子睁开眼睛时,大汗淋漓。躺在他腿上的哨兵已经陷入了长久而平静的睡眠,不会再被噩梦惊扰。
“我把一生一次的预言给了这个孩子。”青眉子说,“凡自吾口中吐露之事,必为现实。我不知道这究竟是预言还是预知,我只是本能晓得,只要我给出预言,预言的事情就一定会在未来发生。”
雷迟完全呆住了。青眉子为了救谢子京,献出了自己唯一的一次预言机会,而这个预言以往只用于青眉子自己的死和新生命的诞生。
“你预言了什么?”
“风和阳光在大地上流动,草籽结实,铜鹿灿烂。有人从十月的麦堆中走来,痛苦是指引他靠近你的标石。”青眉子挠了挠下巴,“简而言之,我预言他得到爱和幸福,有人理解和抚慰他的痛苦,他有能力圆满某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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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蔚然在危机办停下了车,转头看看谢子京,又看看秦戈。
“我先下车了。”她说完立刻打开门,“你们慢慢坐。”
谢子京想跟秦戈说话,但秦戈紧接着谢蔚然离开,他在车上呆了片刻,只得也溜了下来。
危机办里显得比平时更忙碌,人人脚不沾地地走来走去。谢子京一问,才知道泉奴今晚就要来了。
他下意识用目光寻找秦戈,秦戈与谢蔚然正跟一个黑魆魆的男孩子说话。谢子京看着那男孩子,目光忍不住落在他脸颊和脖子的古怪伤痕上。
那就是海童吗?
正发呆时,身边的接待室打开了。雷迟和一个光脑袋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好吧,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发狠挣钱了。”雷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