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感受着微微发烫的胸口,这才体会到了游子的心情,像一点渔火过千重水返还在布满寒霜的江面,一叶芭蕉自山外山回归月桥花院琐窗与朱户。
跨过了无数快速穿越的世界,横越了银河时代漫长的千年,一位生在地球的远行客,就要自太空回归他的家乡。
“很美吧。”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些许骄矜的笑意说道,“一千年前,我们的先祖就是从这颗星球迈向银河的。”
在顾清让略微恍惚的注视下,年轻的皇帝陛下耐心地解释道:“为了每一代皇帝都能铭记,如今幅员辽阔的帝国是发源在这样小小的星球,先帝开国不易,吾辈守成更应尽心竭力,所以皇帝加冕之后,必定要回古地球拜祭祖庙。”
“是啊,”顾清让轻声说道,“一千年前的地球人类,绝对想不到人类历史将会这样发展。”
“是吗?”埃尔曼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但他愿意顺着哥哥的想法继续说,“听说那时候的人类分散成了一百多个国家,嘴上都自称开明民主,却沉迷于互相残杀倾轧,国家战争种族仇杀不断。直到伟大的先祖波塞冬·诺亚一统全球,恢复帝制,这才能聚集全人类的力量,开拓了无垠的银河。”
顾清让微微一愣,可仔细想想,这并不是荒谬,虽然绝大多数地球人类都相信民主制度先进,封建帝制落后,可这个平行世界的未来已经给出了答案。
顾清让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问道:“做皇帝的感觉怎么样?”
这个显得亲昵又冒犯的问题显然没有触怒埃尔曼,反而取悦了他,新帝亲切地挽住顾清让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感觉可爽快啦,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只有我欺负别人!”他在亲爱的哥哥面前,甚至都不会自称朕。
埃尔曼的态度让顾清让也松了口气,于是他笑着继续问:“那你想欺负谁?”
原本只是随意提出的问题,不料埃尔曼的眼珠狡黠一转,说道:“我要真说出来,哥哥会不会生气呀?”
这几乎是顾清让第一次见到埃尔曼这样活泼的模样,原本他对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就担上皇帝的重负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权力带给他的愉悦远比负担多,这个孩子再也不用终日陷在惴惴不安中,担心被人抛弃,王位是闪耀的宝藏,坐拥宝藏的他只会被所有人跪着讨好。
顾清让像五年前一样伸手摸了摸埃尔曼未戴皇冠的头顶,被抚摸的年轻帝王一点也不恼,反而露出了猫咪似的满足表情。
“怎么,是想欺负我吗?”顾清让配合着问。
“才不会呢,我要好好保护哥哥!”埃尔曼说道,然后凑到顾清让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等祭完祖,回到诺亚,我想杀了许喟。”
方才惬意舒适的氛围在一个“杀”字下被完全绞碎,顾清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既听错了“杀”这个动词,也听错了“许喟”这个人名。
看着顾清让怔愣的表情,埃尔曼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说道:“我就说哥哥会不开心。许喟是你的下属,你和他关系好我知道,当初也是他护着失去意识的你从伊利亚特全身而退,我也知道。”
“可我是皇帝,我得为我自己的王位考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或许是飞船的飞行角度进行了偏转,幽微的星光消失在舷窗之外,视线略有黯黮,年轻帝王原本在白光下熠熠生辉的俊美面容暗了下来,连着孩童般清澈的目光也阴沉了下来,显露出当权者慄冽的尖锐气息。
“许喟的权力太大了,以第一集团军为首的军队几乎成了他的私家军,怕是反倒不认识我这个皇帝了。”
埃尔曼冷冷地说道:“现在帝国边境平稳,没有大的战事,并不需要一个强势的元帅。我这些年学习权谋兵法,在一本古书上看到一句话,叫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虽然听起来似乎是贬义,我却深以为然。许喟不死,我这个皇帝无法安心。”
皇帝埃尔曼定定地望着顾清让,问道:“哥哥,你会支持我吗?”
顾清让只觉得可怕又可笑。权力,权力,他竟然就这样忽略了权力对一个人的改造,古往今来多少历史都是陈陈相因,所有君臣的典故替换了无数姓名,但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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