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忙着日理万机的大富商为了她中暑的事,不得不守在床前,真是麻烦他了。
“既然知道这么做是给我添麻烦,下回就别再这么做了。”
苏绢萍错愕的瞪向他。
什么嘛,就算她真的是麻烦,他也该讲讲客套话,哪有人说话这么直接的?
她的想法大概都表现在脸上了,范竣希颇感有趣的瞧着,忽地一笑“往后你心底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的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了。”
他宁可面对昨晚怒气冲冲的她,也好过面对稍早在书房里见到的虚伪表情。
苏绢萍的脸不禁一红,直觉辩解道:“我、我只是怕你生气,不肯听我说话,甚至不愿见我”越说她头越低。
好吧,她承认自己常口不对心,也承认换作别人这样对自己,她也会不开心、觉得虚伪,可是她两世过的都是必须讨好别人才活得下去的生活,自然学会如果只要讲些言不由衷的话,就能让生活过得更好些,那她何乐而不为?
所以她起先才会特地说好话,没想到居然被他一眼看穿,让她不禁有些窘迫。
“苏绢萍。”范竣希见她闻声抬眼瞧向自己,才一字一句仔细道:“我希望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不肯听你说话,或不愿见你的。”
他的神情极为严肃认真,仿佛是什么极为慎重的承诺,令她不觉呼吸微窒。
“我知道了”她狼狈的别过头,想躲开他那过分炽热的目光。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过了一会儿后他又接着道:“所以,你下回大可不必再演苦肉计,闹出这么大风波。”
“你、你”她顿时瞪大眼。
这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看出来了?
确实她坚持在外头等,一是因为倔强;二是因为小心机,想着自己在大太阳底下晒,他说不定比较会心软他居然又知道了!
苏绢萍其实隐隐有种来自异时空的人的优越感,在这生活的十七年,她遇到的,不是像父母那样的老实人,便是像舅舅舅妈那种有点小私欲却不够聪明的愚人。要瞒骗他们是件非常轻而易举的事。
可她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自己在范竣希面前总是无所遁形?
她记得这男人二十八岁,虽说她如今的肉体才十七岁,可她的灵魂已经活了三十五年,怎么还老被这小她七岁的古代人看穿?
范竣希觑着她变幻的神色,唇角微噙笑意。
这样的她可爱多了,十七岁的女子便该是这般模样吧?
即使她已有了范夫人的头衔,要有气质威严,但他宁愿她如一般十七岁女孩单纯直接,想什么都表现出来,这样的她比刻意装得娴雅柔顺的她更吸引他。
这时,青儿与红芳已分别端了茶水和水盆进来了。
红芳很快的扶起她,并倒了杯凉茶递给她。而青儿也以水盆里的水打湿了巾帕,笑吟吟的道:“夫人,我替你擦擦手脚吧。”
说着,便立刻伸手要替苏绢萍挽起衣袖,替她擦手。
“呃,等一下!”她喝着茶,突然想起房内还有范竣希这个大男人,颇不自在的瞥了他一眼“你不先出去?”
在这时代活久了,她也不可避免地习惯了这里保守的民风。
“哎呀,夫人在害羞什么?”青儿嘻嘻一笑“昨晚不都见过了吗?”
“咳咳”苏绢萍一听顿时被凉茶呛到。
好、好吧,他们昨天是成了亲没错,但范竣希可连她的胳膊都没见过啊!
范竣稀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尴尬的表情,本还想逗逗她的,然而思及目前自己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那股愉悦的心情便慢慢冷却下来。
他收回嘴角那极浅的笑意,语气极淡的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快步转身离去。
苏绢萍怔怔瞧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像是失落的情绪。
苏绢萍原先就算有再多的惊怕,在范府住了三日后,不安惶恐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范竣希都以公事繁忙为由,未与她同房。她知道那“公事繁忙”的理由是说给下人听的,毕竟他俩都晓得事情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这么说,想必只是不希望下人们认为她这范夫人刚进门就失宠,而对她不敬吧?
她有点讶异范竣希竟是如此心思细腻的人,这令她对他的印象又有了点改观。
只是话又说回来,一个能在短短十年内成为穆国首富的男人,想必本来就是个心眼极多又敏锐的人。
这一日,她才刚起床梳洗完毕并用过早膳,就见青儿与红芳正在房间里忙碌的整理着什么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啊?”苏绢萍看了半天,仍是疑惑,终于忍不住问道。
“在收拾东西呀。”青儿答道。
“为什么要收拾?”她更迷惑了。
这下换青儿一脸古怪的望向她了“夫人,您该不会忘了今天是归宁日吧?”
咦?苏绢萍瞪大了眼。
她还真的忘了。没办法,她对方家实在没什么归属感,再加上这亲成得仓卒,让她根本忘记有归宁这回事。
“老爷可是一早就吩咐我们准备呢,现在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红芳笑了笑。
“呃,我需要再准备什么吗?”身为当事人却完全不记得此事,她有点心虚。
“不用,老爷都安排好了。”红芳微笑回答。
苏绢萍不得不再次感叹范竣希的心细。“那就走吧。”
只是当她走出范家大门,见到停在门外的马车时,却再度错愕了。
因为范竣希竟早已在马车旁等着。
“你也要和我一起回去?”她诧异的脱口问道。
闻言,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什么“你不希望我陪你回去吗?”
“不是啦,只是你那么忙,怎么有空陪我回方家?”
闻言,他的表情似乎微微放松了些,才淡淡开口“不差这一两天的时间,何况陪夫人归宁是应该的。”
这样的一句话自他口中说出,不知怎地竟令她感到一阵晕眩,仿佛血液在同一时间都往脑子里冲,心跳也立刻加剧。
莫名脸红心跳起来的苏绢萍只得轻轻“唔”了声当作回应,想趁着被发现脸上红晕前,赶快爬进马车里窝着。
来到这时代,她虽已看过无数次马车,自个儿却没坐过几回,当她急忙跨上去时却一个没踩稳,整个人往旁边倒。
“哇!”她吓得闭上眼。
“小心。”身旁的男人连忙出手。
预期的疼痛感没出现,苏绢萍困惑的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整个人依偎在范竣希怀里。
而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男人的眼睛也能用漂亮来形容。
范竣稀有一对很漂亮的眸子,只是平时都散发着冷厉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然而此刻却盈满着不容错认的关切,令她不禁失了神。
她的视线慢慢下移,认真端详起他整张脸。
他的鼻梁挺立,可配上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使他整个人显得冷淡严肃,但是他的唇他的唇看起来竟饱满而温暖,她突然很想知道摸起来是怎样的触感。
心底这么想着,手便不自觉的伸了出去,直到离他的唇不到一寸的距离时,她突然回过神来。
等等,她在干么?苏绢萍的手僵在半空中,突然意识到自己举止极诡异。
“夫人?”那搂着她的男人戏谑的挑眉开口,自那张唇中呼出的气,轻轻吹在她的指尖上,带来一种微痒的酥麻感。
她整个人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啊!”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脸蛋倏地烧红“谢、谢谢”
老天,她莫名其妙的对这男人发什么花痴?苏绢萍在连滚带爬钻进马车的同时,心中无限悔恨的想着。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范竣希语带笑意的跟了进来,心情似乎挺好的。
马车内部原本还颇为宽敞,可他一进来,苏绢萍便觉得这车厢狭窄了许多,有种强大的压迫感。
“刚才在想些事情,有点恍神了”她随口道。
“哦?想什么想到脸都红了?”他莞尔。
“是、是天气太热啦!”可恶,他非要拆穿她不可吗?
范竣希一笑,这回倒是非常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今天天气的确热了点,夫人得小心,可千万别再中暑了。”
苏绢萍“哼”了声决定不再和他说话,省得气死自己。
不想和范竣希大眼瞪小眼,她随手打开车厢上的小窗朝外探头,却讶异的发现后头还跟着两辆马车。
“为什么有这么多辆车?”前一刻才想着别理他,结果马上就破功。
范竣希淡淡的道:“归宁总得带些礼物。”
“那也不需要这么多吧?”她瞠目瞪着那看起来颇有分量的两辆车。
她完全可以想象当崔氏见到这满满两车的礼物时,那张满是肥肉的脸会笑得多开心了。
“表面上礼数还是要做足的。”这是为她做面子。
苏绢萍回过头,总觉得他话里隐藏着别的含意“表面上?那实际上呢?”
范竣希眼底流露一丝赞赏,随即讥诮的道:“放心,我付出多少,便会用别的方法让方家全吐回来的。”他们既然敢骗他,又强逼着绢萍出嫁,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苏绢萍是玲珑剔透的人,转念一想便知范竣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禁有了几分感动。
怔了半晌,她才轻轻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回去,反正我并不想见舅舅一家人。”
早在舅舅和舅妈逼着她嫁时,她对他们最后的一点情分便断了。而她也没想过要报复,就当养育之情与此事一笔勾销,再也不再往来。
“我不是带你回去见方家人,而是去见你妹妹。”见她惊讶的望向自己,范竣希微微勾起了唇角“你很在乎她,不是吗?”
“当然。”她想也不想的道“可你怎么知道?”
“你前几日不是说了,因为怕你舅妈将你妹妹硬嫁给我,才不得不坐上花轿的吗?而且我曾见过你和你妹妹相处时的情景,你们的感情看起来非常好。”
有这回事?苏绢萍茫然了一下。她记得除了那日在方家门口有碰到面,她只远远看过他几眼呀,他哪时看过她和小梨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确认东西都备齐的青儿与红芳已掀帘坐了进来,而车内既然有了其他人,她也不好再追问。
于是她只能怀着小小的疑惑,与范竣希一块儿乘车回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