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白嘉逸先是木然地定住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噗嗤一下又哭又笑,完全变了个模样,激动不能自制得甚至砸了好几下沙发。
卓霈宁不防备白嘉逸会是这么个反应,抬起头看向叶时璋,叶时璋还是那一脸淡然,不紧不慢地将纸巾递到白嘉逸面前。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生冷地拒绝叶时钰的靠近,哪怕心早就无法控制地为之跳动。
彼时叶时钰之于他是天上皎皎明月,他站在湖边痴痴看着水中倒影,却始终不敢用他那双沾满灰尘的双手触碰,哪怕眼前的不过是水中月。
像他这样的人,深陷泥泞,满身污秽,根本没资格去爱。
叶时钰却坚定不移地走向他,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嘉逸,你会好起来的。
现在呢,时钰,终于真的好起来了。
第64章温度
白嘉逸情绪失控,过了好久他擦了把脸,做了好几记深呼吸,这才恢复过来。
卓霈宁身为旁观者也能感觉到白嘉逸剧烈的情绪波动,并为之动容。他此刻虽为猫身,也凑到白嘉逸手边喵呜几声,又举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他大腿上,用小猫的方式送出自己的安慰。
白嘉逸冲他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谢谢。”
叶时璋给白嘉逸倒了一杯凉白开,问他:“你还好?”
“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他接过那杯水,双手握住玻璃杯身,勉强稳住又起波澜的情绪,“我等彻底摆脱他等太久了,我和淘淘终于自由了……”
不论包裹在外面的糖衣看似多么香甜诱人,伤害就是伤害,伤害永远不会变成所谓的爱。白嘉逸由衷地无比地恶心他养父白崇勋,那人怀揣龌蹉的心思养大他,在他成年那天给他的礼物竟是罔顾他意志的侵犯,口口声声说着很爱他,却自私地将他禁锢起来,对他不断施予性暴力。
他们之间的纠葛,直至白嘉逸不顾反对与叶时璋结婚仍未结束,婚后白崇勋仍不断对他施压,以他被迫拍下的视频要挟他,完全没把叶家放在眼里。那时候白嘉逸就想,大概只有他死或白崇勋死,他们之间这段恶心的纠葛才会真正结束。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不惜抛弃“白嘉逸”这个身份,和叶时璋策划一场假死,换个新的身份远走高飞。
“能理解,不用道歉,”叶时璋回他说,“一切很快都会彻底解决。”
他很清楚白家那位手段狠辣,这些年即使白嘉逸“死了”,白家那位依然没少在生意上给他下绊子,以报当年的夺爱之仇,直至前两年白家那位中风进院不能自理,才终于消停下来。
当年他在一片反对声中坚持和白嘉逸结婚,还“自毁声誉”地认了对刚去世不久的哥哥横刀夺爱,认领了白嘉逸肚子里的孩子,这看似愚笨却已经是他当时能采取的最好办法了——白家那位铁了心不肯放人,叶家两位因为那些过去而非常不喜白嘉逸,哪怕对方怀了叶时钰遗腹子也未必愿意保住白嘉逸,甚至可能不愿认这个孩子,而即便如此白嘉逸还是坚持要留住和叶时钰的孩子。
叶时璋对这些向来淡漠,以他的性格本来不会出手帮这个忙,但他不仅帮了还帮到底,这很不像是他的一贯作风。或许这源于他内心深处也一直认为,自己与叶时钰的死脱不了干系。
“总之,时璋,不管是这次还是之前,我和淘淘一直都多得你的照顾和帮助。”白嘉逸又一句诚恳的感谢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其实你不必一直这么感谢我,我做这些大概也是为了我自己。毕竟,哪怕他不是为我而死,但如果那天他没特意来学校接我,大概也不会出事。”
叶时璋说的这个细节,卓霈宁也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说。
他说完这句便没再继续了,大半个人都隐在昏暗的光线里,辨不清脸上的情绪。卓霈宁敏锐地察觉到叶时璋的异样,踱步窝进他怀里舔了舔他的手背,又抬起脑袋冲他喵呜一声。
“怎么了?我很担心你。”卓霈宁恨不能马上恢复过来抱住他,说出这句话。
叶时璋低头看了看安慰他的小猫,似乎能透过躯壳看到卓霈宁为他忧心的灵魂,于是抬手抚摸小猫脑袋,嘴角泛起了温柔的弧度,似乎是在告诉他,没事的。
白嘉逸听到叶时璋这句话,眸里浮现一丝失落但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他浅笑一下,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时璋,这件事谁都不希望发生,并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你可能不知道,那天他特意来接你,是打算载你去一家私人订制的裁缝铺给你做身正装,”忆及过去,白嘉逸唇边笑容不禁染上了一丝眷恋,语调徐徐道,“他时不时就苦恼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弟弟,觉得弟弟很冷淡不爱说话,觉得弟弟藏着很多心事。”
“那时候不是差不多临近你的生日,我就建议他做身正装送你,他一听也觉得很好,这就迫不及待去学校接你,还跟我开玩笑说是要找弟弟约会去,”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知道的,时钰出事后叶家好多人包括伯父伯母,或许都更希望活下来的是时钰。但时璋你活下来不是错,你也受了重伤差点就把命搭上的,如果非要选择,我相信时钰会宁愿牺牲他自己而保住你。”
回应他的是一阵过分漫长的沉默,叶时璋表面依旧保持沉静,内心却并非如此。很难确切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大概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