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分明少了一个人,可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太阳依旧照常东升西落,四季仍然按时轮转,就连江湖上,都没有因此而掀起任何波澜,就好像那个人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一样。
可心口所缺的那一块,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池君昊,那个人对于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那个曾经给了他改变的机会的人,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地回想着自己与那个人之间,贫瘠得可怜的记忆,试只为了那个人在自己的心上印得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哪怕他明白,他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对于季榆而言,池君昊不过是他收徒时的附赠品,是他关系亲密的师叔的弟子,是他的同门师弟,是……一个他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看穿了内在的懦弱之辈。
尹苍羽说得没错,他直到最后,都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他不敢对季榆说出自己心中抱有的情感,不敢试图去做任何争取的行为,为自己找了一个替对方着想的完美借口,来逃避自己的心思——纵然在季榆离去之后,他都没有那个勇气,在对方的墓碑前,说出那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语。
他甚至曾经羡慕过尹苍羽,即便是那样肮-脏过分的手段,却也到底是将自己那份炽烈的心情给传达到了。而非像他那样,明明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却只因心中那些微的不安与胆怯,任由那个人独自离开。
以至于现在,他只能待在这个地方,抱着那空有遗憾与懊悔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沉溺。
不知名的飞虫自他的眼前飞过,摇摇晃晃地加入了不远处的群体,只一会儿就无法分辨。
池君昊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自己和其他许多差不多年纪的人挤在一块儿,心情忐忑地等着那传闻中遥不可及的九华山的人,来挑选弟子的情形。
那个人一袭白衣,在雪地间缓缓地走近,有如九天之上下凡的仙人,只一瞬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心神,让他们再也看不到其他。
或许那个时候,他会那样紧紧地抓住任何一丝能够跟着尹苍羽一起离开的机会,为的,不仅仅是那能够改变自己的机会吧?
池君昊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一天,季榆没有带着他——没有带着他和尹苍羽一起回山的话,那之后的一切,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魔教依旧会来,他和尹苍羽或许会因为反抗而边长那众多尸体当中的一具,又或者成为那些被带走的孩童中的一员,从此陷入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没有了尹苍羽的潜入,这场由魔教引发的风波,也不会这般轻而易举地平息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更多的悲剧发生。
但是那个人会活着。
季榆会好端端地活着。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池君昊就忍不住期盼起另一种发展来,纵使他明白,若是让季榆来选,对方肯定会给出相反的答案。
他本就不是那种心怀天下,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不是吗?
想到那个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也从未想过要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而怪罪于尹苍羽的人,池君昊的手不由地一点点地攥了起来,指甲随着他的动作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那鲜明的疼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些许。
“我一定……”一字一顿地,将那天自己曾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池君昊努力抑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会将苍羽拉回来的。”
这是他和那个人之间,最后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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