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前一个浪头还触不到麻布的边角,下一波蓄势而来的涨潮,就把熟睡的少年和发出呲啦声响的柴火一起卷了进来。
沐野尚未完全清醒,就被满鼻满口的水呛进了气管。
气势汹汹的海浪连打湿都不屑,直接卷着人扯进了岸边的浅水里。平躺姿势的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尚不及他半身高的海水淹没,裹挟着冲向了更深的暗渊。
红杉老爷没有说过,去海上冒险的勇者从不睡在海边。
未清醒时的溺没其实并不痛苦,如一场安静舒然的梦境。沐野只恍恍惚惚睁眼看到了一片暗沉的眼前,遥远的高处有微弱的光线,绵软的身体如同一片落在溪涧中的银杏叶,安稳又流畅地飘入远方深处。
直到他被胸口处的大力按压弄醒,侧头痛苦地吐出嘴里咸涩不堪的海水时,少年仍然对自己的处境茫然不已。
身上的麻布已经消失不见,四周也没有了篝火的温暖和光亮,沐野连续呛咳了许久,勉强把酸涩眼睛里的水渍抹去之后,才看清面前的身影。
单膝跪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打湿的单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身形。天色昏暗,视线模糊,少年并不能看清男人的脸,他看到的只有一双在夜色中仍未被掩没的眼眸,内里蕴藏着暗沉的光亮,无端让他联想起丛林中耐心蓄势的大型野物。
——那种最出色勇敢的族人都无法驯养的有灵之兽。
“咳、咳咳……谢,谢谢你……咳……”少年一面咳着喉咙里残存的海水,一面断断续续地道着谢。虽然直觉面前的男人蕴藏着庞大而危险的力量,但沐野现在也能猜出,是对方救了自己。
男人并没有开口,却是伸出一只手来,覆在沐野纤瘦的背脊上,帮他顺了气。
浑身是水的少年被吹来的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后背的手掌都没能给他传递多少热量。在闷声打过一个喷嚏之后,沐野还没来及和人说抱歉,就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对方径直把他抱了起来。
沐野被吓了一跳,男人却没有半分要同他商量的意思,抱着怀里湿漉漉的人毫无迟疑地向远处的黑暗中走去。
男人站起来开始走动时,沐野才察觉出对方高大的身形。两个人体型相差甚大,如果沐野站直,至多只能到男人胸口。
他好容易止住咳声,有些不安地问道:“请问……我们要去哪?”
除了生病时被山林中长辈照料之外,少年很少有这种被人抱着代替行走的经验。男人的怀里并没有太多温暖,沐野被冻得有些僵硬,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硬邦邦的肩骨和蕴藏蓄势的力量。男人仍未开口回答,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先生,我自己可以走的,您能把我放下来吗?”
回答他的是一以贯之的沉默,在少年出声询问后不久,两人就抵达了男人的目的地。夜色浓重,沐野对距离的具体概念已经被模糊,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一间有封顶的小屋内。
屋内并没有点灯,男人的动作却没有半分滞碍。少年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张铺着薄布的硬床板上,一阵吱呀声响后,喧嚣的海风被隔在屋外,屋内的动静也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