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我刚刚就问问。”
这之后,两个人的日子算是无风无浪地过了下去,小打小闹是有的,可总体来说十分平静,并且也没有那种事情。顾孝成为了避免引起方杰的焦虑或是某些不必要的猜忌,所以有些事情都自行解决了,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到一只显得尤其焦虑的小母鸡在房间里面轻悄地走来走去,生怕哪个地方没弄对,惊扰了他或是引发他的一些什么邪思邪行。
恍惚间又过了将近一个月,进了六月之后,等于是初夏了,天气也渐渐有了夏天的影子。
方杰坐在小店里,今天是端午,九号周四,他爸晚上要来他这里吃饭。
因为天气渐热,他怕店里面闷,所以将铁卷门向上收得比平常要高。他穿了一件水洗牛仔棉的立领七分袖套头衬衫,下面穿了一条军绿色束脚踝锥形长裤,穿了一双夹脚拖就坐在那张大长桌前。他穿着夹脚拖的脚也并不安分,大脚趾和二脚趾还在桌子下面拼命挤啊拧啊的。
天有些热,顾孝成也只穿了件T恤与那种很松很透风的卫裤,在一楼晃了一圈,再朝方杰伏案用功的身影瞥了几眼,人一晃,上楼取了一只pad再下楼,随手拖了一只椅子来,坐在了方杰的左后方。
方杰电脑旁摊了一桌子的设计稿,一边有些“狂躁”地扒着头发,一边进行着“激烈”地汰劣留良,对那一桌子的稿子进行着筛选——每回大上新前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小上新还不用这么烦。他小店一般逢一、三、五上新,而这些都是小上新,那些新品都是他上个月设计好、但积而未发的,而每月或三个星期左右就会有一次大上新,他就得评定一下什么东西会畅销,什么东西利润空间大,再设计出起码三十几样新品的稿子,然后才选十来样出来交到西区小厂里面请人打版。还得给旧商品调价,而且网店还得响应网站主运营商的各种活动而进行各种价格调整与优惠设置。所以一年到头的,也确实够个人忙的。
他知道顾孝成坐到他身后了,没空理他,就只是扒了两下头发,朝后睃了一眼,又转头“伏案用功”去了。
在大白日头底下,况且是在一楼这样一个光明的厅堂里,铁卷门被卷在了一个不算低的位置,方杰也不怕顾孝成会有什么举动,那种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房间中才会有的小母鸡式的焦虑,在此刻就全然不存在了。他十分安然,伏案做他该做的事。
顾孝成看着他扒着头发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像是兼有一种搞艺术的人的狂躁与做数字工作的人的一板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小店的设计也是他来做,账也是他看着,才导致现在他这样,像是被两种天生无法融合的特性给交迫成了一个狂人的样子。
顾孝成低声叹了一口气,这引起了方杰的注意,他又回过头来,问:“怎么的?一楼的无线网速又不慢,难道还害得你看X片都卡啊?”说来调侃他而已。
顾孝成这种人哪怕被人调侃,一听到方杰说没正经的话,也只会更兴奋而已,往他左肩那里一凑,说:“咦?你咋知道的?不过我没在网上看啊,我这pad上面存了,——对了对了,你还没看过男人的那种片子吧,要不要今天晚上看……”
他自娱自乐还不自知地说了一大堆废话,直到注意到方杰转过头来那两道鄙视的眼神,才自觉地一下收住话尾,不再往下说了。心里面还叽咕了一句:看什么看?我pad上面真地有嘛……
他身体往后向椅背上一坍,自己上起了网。过了一会儿,又嫌没劲,想找方杰说会话,就身体前倾,凑到大长桌前瞄了瞄那些稿子,那稿子前面还散放着一堆水溶彩铅,方杰时不时地还伸了右手过来够一支在某张稿子上补两笔。顾孝成问:“你把铅笔放右手边多好,拿得多方便。”方杰头都没回,说:“放右边,有时候手一挥掉地上去了,‘叭’就是一大截芯子在里面断掉了。”顾孝成问:“你不弄一个笔筒啊,你反正不是卖这个的吗?”方杰又没回头,答:“以前有想过拆一个由厂里拿来的成品的,可是都是新的,舍不得自己用,还是拿来卖,——之前……之前有几回那个样品被那边厂里老帮我忙的那个师傅拿回家给他女儿用去了,还有……还有一次我拿了一个样品回来放在桌子上,结果没几天后隔壁影印店的老周带着他十岁的女儿来串门,他女儿喜欢那个,就给他女儿了。”
顾孝成这时才注意到他虽然卖这些可爱的东西,可是在这张大长桌上摆着的那些他自己用的文具全是一些正儿八经的无聊款式的,于是他就在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方杰怕隔壁店主带女儿来串门时一看到他桌上有什么可爱东西都想要,所以才索性自己也不用的。
顾孝成想了想,眼睛转了两圈,正好方杰趁空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这个转眼睛的小动作。方杰转过头去,想了想,问他:“你不会是以为我不舍得把东西给人家女儿,所以才自己不用,不在桌面上摆什么漂亮可爱文具的吧?”
顾孝成这“小心思”被道破,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说:“没、没。”方杰也不信他的,说“没”,可是之前那两声发干的笑声是怎么回事?于是他顿了顿,头也没回地小声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气的?隔壁家的女儿来,看到什么东西喜欢总要要一两样,精得很,不通过她爸爸,直接跟我表示她喜欢,放也不肯放下来地捏在手里。她爸爸要是看见了肯定是不许她这样,但我也无所谓的,毕竟都是一些小东西,还给得起。我哪能这么费劲地去防一个小姑娘呢?——我不用,我不用是因为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看,哪个是给男人用的,你跟我读高中那会儿会买这些文具来用?”
顾孝成想了想,说:“也是,那个时候每间学校旁边好像都忽然开了许多那种卖小文具、信纸、相框什么的小店,女同学中午的时候好像都要去逛一转才会回学校。也是,男生都不买那种东西。”他顿了一顿,又说:“现在想想,那时候忽然冒出来的那些小店应该是因为早前一批巷弄拆迁变成小商品街的缘故吧。”
方杰听了他的话,顿了一会儿,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又说:“是啊,文具这样东西就是女人心中一辈子的流行,你想初中、小学生心里对衣物流行这样东西是鲜少有人有概念的吧,可是她们那时候已经开始喜欢萌萌的文具了,这一种喜爱会一直陪着她们度过直到大学前的学生生涯。大学忙着恋爱,那时候更爱美妆与衣服的流行,入职场之后又要忙工作又要忙着找对象结婚,人也变得灰暗与务实,那段时间是不会喜欢什么萌萌小物的。一旦结婚有了孩子……哈哈,她们就又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东西了,仿佛把所有萌萌的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要买最可爱的文具让她们的宝贝写写画画。”
方杰的那个“哈哈”夹杂在他的话语里,显得尤为突兀,听着有点像“哈哈,她们又开始关注这方面了,所以我的赚钱时机就来啦”的这种意味,就像是一个暗地里搓着手、等着赚钱机会的铜臭加身的小卖货郎一样,脸上还有一些歪斜扭曲,眼神也显得奸滑无比。
顾孝成不自觉地因为那个“哈哈”把方杰往那个形象上面联系,想着想着,忽然“噗”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他想象不出。他没有办法把那只纯洁的小羊与焦虑的小母鸡的形象与搓着手等着赚钱的小生意人形象联系到一个人身上去。
方杰听他莫名其妙地笑出声,不解,转过头来,看着他问:“笑什么?”顾孝成一边笑一边摇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方杰白了他一眼,撇撇嘴,又转过头去。
顾孝成又看看他的稿子,问他:“唉?我这几个月怎么发现你回回都少不了生产这种纸胶带,每个月都要设计一批,没完的吗?”方杰抬头看了一眼电脑,说:“啊?这个啊,这个肯定要有,容易设计,又好卖。你看这个胶带无非就是往上印花,都是二维平面的,而其他的什么大到桌面收纳,小到一个修正带的外壳都是三维立体的,打版要复杂一些。而且现在那个厂拿到N次贴背胶的那种货源了,我这一批的纸胶带上面的背胶就比N次贴的那种粘合度要强一点就行了,到时候买家买回去还可以当书签用的,看到哪就撕一小截下来贴到哪作标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