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参其余任何欲念,他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顿悟,人与人相逢本就是一场奇妙,至于它最终走向何处,当事人说了不算。
这世间万物本没意义,人与人相逢,又有何意义?赋予这些东西意义的,都是人自身。
所以,若说安如风对张申因情生怨,倒不如说,他对自己失望罢了。
安如风死在逃亡途中,便也不存在与张申飞鸽传信之事。他在信内所表达的信任与坦诚,无非是自己的亡灵在大梦空间中行空臆想。
而关于密室,确实被窃。但却在屠城之时,被中央军的某位将领所发现。更为令人不解的是,安宅所处,也确实是张申有意带人前去。
那安如风是否曾在生前告知张申安宅密室所在?是否留下了什么可疑线索?
安如风咬着牙关不透露,因此存疑。
既然不是因为“贡献密室刀剑”一事而做了逃兵,那是为何?
安如风从军第三年,调往轻骑兵,正值意气风发之时。三月初,他收到了来自棠溪城的一封染血之书——安秦二氏,惨遭灭门。
那一刻,安如风坐在马鞍上眼前一黑,后脑勺霎时嗡嗡作响。他双耳一瞬失聪,捏着信纸指节泛白,他张开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这封明显被人扣押过的信书,算上驿站所耗费的时间,安秦两家灭门,已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三个月之前,肃杀隆冬。雪末如流星下坠,寒风比刀刃凛冽。
安如风刚得一令,从此进入轻骑兵,少年得志笑逐颜开,哪能忆起家书已断数日?
为何爹娘久久不问归期,为何蕊娘日日不再来信,为何安如风察觉到这一切有失常态时,已是数月之后。
是了,爹娘、亲人、蕊娘、秦家,他们都死了。
早就死在了敌人的槊马横刀之下,没有人会想起他。
他当真于这世间,茕茕孑立,迥然一身。他想顶天立地,却无法蝼蚁捍天。
安如风失了安家,失了秦家,他先是没了天,再是没了地。
理想与后盾都脏了。
本该做鹰隼搏击长空的雄鹰,却精疲力竭地不断崩坏。
安如风盯着那封血书,想了很久。自己这般执着于建功立业,执着于功名,是为哪般?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自己选的,就不要令人发笑了。
安如风承认自己怂了,他手提宝剑不断斩杀敌人,却还是失了至亲至重的人。他未见上亡者最后一面,留在这里,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