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流下无辜者的鲜血,权力的斗争——永远都不会停止。”
“那我们所求的是什么?”
周隐的眼神有些迷茫。
陈裕卿沉默片刻,幽然吐露出一句话。
“以吾辈尽奉天命之躯,先护这江山百年……百年之后,大概又是另一个轮回了。”
若是此番逐鹿天下,终能换得一个百姓安泰战乱平息,那就趁着他们魂息尚且留存于世,好好守着这万丈湖海。
百年之后,或许会再有一位陈裕卿,再来一位周明堂,这也不是他们能够触及到的事情了。
周隐回过神来,感到腿间麻痒的感觉逐渐蔓延,像是一堆孜孜矻矻的蚂蚁在她的皮肤上焦灼漫步。
陈裕卿也估算到时间大概差不多了。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残留在周隐皮肉内的箭头拔了出来。一股鲜血意图喷射,却在即将奔涌而出时被他按住穴道,将金创药涂抹在伤口处。
周隐眉头猛地一皱,别开眼咬住了自己的手掌,愣是没发出一句呻吟。
待到鲜血止住后,陈裕卿割下自己衣袍边还算干净的布条,将周隐的伤口缠绕起来。一切都被处理好后,周隐才别过头来,看到自己的衣摆处一片整洁,沾了鲜血的衣料都已经被陈裕卿割下丢到角落处。
她看到他立在自己身前,似乎有些怔然。
半晌,他轻俯下身来。
她紧张地抓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袍,没有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而陈裕卿只是凑到她的颊侧,轻轻拭了拭她额角的冷汗,然后轻声道:“离天亮还有些时候,放心休息片刻,我到外面守着。”
说罢他转身,就要掀开车帘而下。
周隐突然一句:“陈裕卿。”
仿佛世事更迭,她再也不会出声叫他一句重九。
那位名叫重九的少年已经死了,死在他将曾经欺凌自己的那名领头人就地砍杀的那个夜晚。
活下来的,是赵皇叔的亲授弟子陈裕卿,承担着“天下安裕在于卿”的责任,有着将天地翻覆的怨望,却无时无刻没有活在被抛弃在渑川冰河的阴影中。
那位名为唐五的姑娘也已经死了,死在那个点燃龙凤花烛的新婚夜,她带着一身秘密离去,满身满心都是苦涩。
活下来的,是纵横捭阖天下的谋士周明堂,她有着“将此心至于明堂使世人皆知”的希望,却不得不在将来的岁月中拾起利刃,学着做一名杀人不眨眼的冷面修罗。
她笑了笑,对陈裕卿说:“我忘了还给你一样东西。”
她将右手伸到衣襟内,摸出了那两枚一直揣在怀里的玉佩。男子眉目英俊,女子眼波含情。
她捻起原本属于陈裕卿的那一枚,递到了他的眼前。
“未来的路一定很难走吧,那我愿意和你一起。”
他抬起眼来,对上了她满含笑意的目光。
她的笑容确实很甜,像一罐渍了蜂蜜的槐花糖,可他知道将这糖心剥开,多半是黄连似的苦涩。但是他仍愿一头栽进去,浸在这不知是苦是甜的旖旎中,做一场无知无觉的迷梦。
周隐笑着笑着,流下了泪。
“陈裕卿,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我周隐身无长物,也无法给你什么期许——
“但是我承诺从今往后,无论处于何种境地内,周明堂对陈裕卿,死生不负。”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