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吕祉意料之中。虽然此事颇为遗憾,但天时和顺,吕祉还是由衷地赞叹道:“这正是上天眷顾吾皇。”
他上辈子在郧阳等地平叛,就狠吃了这个亏。刚刚压服民变,却又遇到天灾,人民无法复业,于是流贼又起前功尽弃。所以明末形势一年坏过一年,天灾倒要占去一半的责任。
张浚再问道:“安老,你所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便宜行事。”吕祉觉得此话太大,又补充道:“危急之时便宜行事的权力。”
厅中一时沉默了,连张宗元都压抑了自己的呼吸,惊异地盯住吕祉,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这个人。
宋代,宣抚使的便宜行事权力其实有些类似于明代的尚方宝剑,但并没有一件实物作为象征。建炎绍兴初,宣抚使可任免辖区内五品之下官员;任意处分军中诸事诸人,而不必先征求官家的许可;个别时期镇抚使甚至可以自行征税。这样大的权力自然是为了应付南渡之初,政权濒临崩溃的权宜之计。但自绍兴五年后,朝廷的统治在江南已经逐渐稳固,宣抚司便宜行事的权力被渐次收回。先是不再允许宣抚司自行征税。继而地方官吏也统一由朝廷委派,宣抚司只允许提出建议。到现在,宣抚司的便宜行事权已经只体现在对金、齐做战之时。
吕祉的确不贪恋权势,但作为被系统选中的候选者,他也是有苦难言。明知道历史上郦琼会裹挟四万大军叛逃,还不能透露半分。
吕祉只能在张浚严厉目光的注视下,解释道:“淮西一军,新经大火,恰如惊弓之鸟。再变易大军统帅,稍有不慎这些士卒变乱是反掌之间的事情。倘若没有临机处置的权力,事事请奏朝廷后方能处置,庐州距离平江一来一回至少要十天的时间,则情势着实堪忧。刘留守所以不愿意应承相公,想来也是怕会有不可测的风险。”
张宗元劝道:“权大责亦大,安老你要想清楚、想明白了,再跟张相公回话。”
吕祉早已经想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他苦笑一声:“下官这些要求,若是让朝中的清流知道了,自然会被视作士林中的败类,要君欺君的奸佞。只是下官做这个官,并非是为自身谋,而是为祖宗社稷谋、为天下苍生谋,不得不直道危行。纵是前方有数不尽的刀剑相逼,也只能一步步迎上去,不敢后退半步。是后退即对不起君父,对不起天地良心。此回相公不允,下官情愿就此请辞,做个太平散人,也好过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贻误国事。”
“纵是当职允了,尚要看官家的意思。”张浚也甚是为难。他这人虽然自大狂妄,但手下一个心腹这样说他可以不听,两个心腹还这样说,他也不免犹豫。
吕祉倒不在乎官家是否会最终同意。其实只要张浚说出这句话,日后几遍真做出了什么超越职权的事情,朝廷追查起来张都督便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两人一力承担,依官家的性子,最多也就不了了之。
吕祉站起深深一揖:“下官感荷张相公,下官替左护军四万名将士感荷张相公。”
张浚见吕祉作揖相谢,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快慰之感,反觉得前两桩小事已然关系至大,这第三件“小事”还指不定如何得让人头痛。他将右手伸出袖中,比了个三字。
吕祉再揖:“这第三桩事情,下官想等官家确定掌兵之人后,再与相公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