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又似在反诘,但他的目光却移到了一个怪异的位置。初新根本看不清那个方向有什么,而元欢的眼神告诉他,那个方向确乎有些什么。
元欢是夜眼,能够在黑暗中视物,当然也能够看见黑暗中的事物。
孤冢旁的密林,好像泛起了雾。那雾总能令初新想起江南闷热的雨季,水面上也总笼着一层。所有关于雨的记忆,似乎都被晴死的那夜抹上了血色。
“幸好你我都不曾出手。”元欢忽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
“如果拔剑相向,或许你我都已命丧于此。”
初新很快意识到,密林中有人。也许不止密林,这方小小的坟墓周围,早已撒下了天罗地网。
他不得不赞叹元欢敏锐的感觉,在与他对峙的紧张节点还能分神注意周围的情况,浓密的雾中侦察敌人的动向绝不是简单的一双夜眼能做到的。
“我相信你绝不会叫人埋伏于此。你是个骄傲的人。”元欢向初新眨了眨眼。初新点头,表示对元欢信任的感谢。他相信自己不需要解释太多,因为他知道元欢也是个同样骄傲的人。
骄傲的人绝不容许自己的胜利掺有水分,那是对骄傲的亵渎,是对自己尊严的凌辱。
“猎人既然发现了狐狸,狐狸又何必再躲躲藏藏?”元欢向着密林的方向朗声道。
密林中缓缓推出一辆四轮车,车上坐着一人。
“你始终忘不掉你那废掉的双脚啊,”元欢的嘴角上扬,他显然已认出浓雾中的人是谁,“你总应该感谢我,我让你明白身边有一些人是不值得信任的,我让你懂得最致命的背叛往往来自最亲密的朋友。”
真正能背叛你的,从来都只有亲近的人。
或许只有当尔朱荣想起雪夜的那顶画鬼面具和长途奔袭倒下的“逐风”时,他对背叛自己的友人的恨意能稍许减退。
仇恨这种东西,只有用更深重的恨或怨才能稍许消解。
这将是一个无法跳脱的死循环。
四轮车无声息,四轮车上的人没有言语。
“其实你的死活我并不在乎,我在意的是尔朱氏的势力,一家独大并非我想看到的局面,所以我必须要策划一场变乱,让尔朱氏遭受重创,”元欢接着说道,“当草原上没有氏族拥有称雄的实力之后,我的行动便不再有后顾之忧了。我不必担心在我接掌大魏权柄之后北方有氏族胆敢反对。”
元欢所说的“行动”,自然是将元诩和胡太后软禁,他自己成为操纵傀儡的幕后人。
“你本来不必死的,可你总是不甘心,而且你的头脑和嗅觉又太灵敏,短短几年内又积聚了足够成为枭雄的兵力和资本,”他仍在对着雾中的那道沉默的影诉说着,“平息六镇起义之后,你招徕的士卒和杀手已经令我都不敢妄动了。”
一柄短刀由黑暗中飞来,画出一道弧线,落在元欢跟前。
初新记起自己在城东旅舍中首次见到尔朱荣时,他也曾向缩在墙角的假尔朱荣扔过武器,根本没有任何力道。多年的瘫痪生活已经让他的肌肉产生了不可逆的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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