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她不情愿的是,她得跟去,她接到的命令是,在木盒第五次转手的时候,她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马车很大,很适合四五个人坐在里面谈生意,或者让两个人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木盒已经第四次转手,马车正缓缓向南走去。
鹿雪坐在两个女人中间,显得很不自在,那两个女人身的肉有些结实,也有些太多了。她想不明白,如此宽敞的空间里,三个人为什么还要挤在一起。
坐在鹿雪左边的女人叫邱伯英,有一副男人的腔调,说话总是粗声粗气的。她在鹿雪的左手手背亲昵地捏了一下,夸赞道:“我要是有这么一双手,我当年的男人也不至于离开我。”
鹿雪瞥了眼她的脸,不算标致,也没有太难看。
坐在鹿雪右边的女人叫苏淑,样貌要精细得多,说话嗓音也很甜,鹿雪知道苏淑和江湖中一名赫赫有名的剑客仍保持着情人的关系,两者一比对,显而易见脸蛋和嗓音的重要性。
苏淑调笑道:“你要是有这么一双手,他可能走得更快。”
邱伯英瞪了她一眼,啐道:“夫人可是不允许我们在外头找个长期的姘头的。”
苏淑温柔地还击道:“她知道我不会动任何感情的。”
她们都是“古树”的成员,所以她们都恪守着“古树”的规矩。不与任何男人产生情感的羁绊就是她们必须遵守的底线。
邱伯英讥笑道:“连西施那样的冰山美人都难免动情,更何况是你?”
据说当年越王句践卧薪尝胆、复国图强,找到“古树”组织请求美人计的帮助,“古树”派出了组织里最美的女人——西施。西施本已很好地瓦解了吴王夫差的心智,让他变得昏庸无能,可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西施居然对吴王动了真情,视图挽救这个逐渐堕入深渊的可怜人。
动情是无解的,女人动情,便不再受理性的支配。
西施渴望有个家,有个人给她慰藉,作为伴侣,夫差绝没有太多可以挑剔的地方。
一旦她彻底决定站在夫差一边,越国的复兴大计将功亏一篑。
越国大臣文种在出使期间察觉到了这种情愫,便让范蠡长住姑苏,用范蠡独有的忧郁气质和儒雅风度争抢夫差在西施心中的份额。
用一种更浓烈的情感去替代,这是文种和越王苦思三夜之后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范蠡赢了,赢得很艰难。
他要在为数不多的与西施的相处时间里得到西施的好感,要在虎口夺食,要能在夫差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是以,他每天都忧心忡忡,两鬓很快便白了。
“那毕竟是范蠡,”苏淑一直很崇拜范蠡,她当然不可能见过范蠡,但在她心中,那一定是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如果是他,我难保不会动情。”
鹿雪忽然问道:“人言西施完成任务之后就同范蠡泛舟五湖,是真的吗?”
苏淑抢道:“当然,范蠡后来还成了鼎鼎大名的陶朱公呢。”
她崇拜范蠡,还因为他过人的智慧和冷静。如果天下有人能将西施带离吴王和越王二者的夹缝,那个人一定是范蠡。
邱伯英并不认可这种观点:“胡说八道,那不过是世人的美好愿景罢了。”
她不相信童话,她的声音和容貌都不足以支持她相信童话。
鹿雪倒还是偏向于苏淑的说法,她觉得才子佳人是个很好的结局,是故事再妥当没有的归宿。
可她背后升腾的寒意告诉她,西施这样的人,绝不会有善终,因为她得罪了太多方势力,范蠡再聪明,终究斗不过时势的。
“这盒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呢?”苏淑没有与邱伯英争论,而是问鹿雪道。
鹿雪摇摇头,表示头的命令是,绝不能打开看。
“听说盒子里的东西能带给人无限的智慧,是真的吗?”邱伯英道。
苏淑挖苦她:“那倒是正适合你,你太笨了,比猪还笨。”
邱伯英翻了个白眼,往窗外看去。
洛阳的夜已深了,马蹄声和车轮转动声在幽暗的街巷里冲突激荡,三个女人身不同的脂粉香混杂交错。
“这个马车夫赶车并不熟练。”邱伯英判断道。这种马车她坐的次数并不少,搭载三个女人时,马车前进的速度不会如此缓慢。
“说不定呢,”苏淑道,“或许只是你变胖变重了而已。”她轻笑一声,道:“因为我总感觉,我们这辆马车好像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