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嘴角还留着白沫,她一身素衣,在风中好像随时都会被吹倒。
洛河映着如雪的日光,游玩嬉戏的孩童,星夜兼程的客子,浓妆艳抹的妇人,素面朝天的少女,他们都在河岸边,虽没有百舸竞流的阵仗,春郊的热闹仍是非比寻常。
溱溱很久以前就告别了这样的生活,她的世界里只有阴暗、负面的念头和情绪,与洛阳的春日格格不入,尤其当她瞧见青年男女眉来眼去之时,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想要呕吐的**。
世界的幸福和美好似乎与她无关,她又何必去欣赏人间令人心动的瞬间?
除了身边簇拥的如苍蝇般的男人,她看不见生活对她任何的馈赠。
瘦马嘶鸣起来,它跟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猩红的长袍曳地,头发像杂草般横七竖八地长着,眼窝深陷,两腮的胡须密密麻麻,看起来像个西域来的波斯人,却又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你很累。”他说。
溱溱由马背翻身落地,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挡我的路。”
她说话的语气很自信,是那种相信自己能够凌驾于任何男人之的口吻,然而眼前的红袍人却仿佛没瞧见般指了指她的马,道:“这是它告诉我的。”
溱溱惊讶地盯着马眼睛,从深棕色的眼珠里瞧见了自己,她失笑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红袍人就再说了一遍:“你很累,这是它告诉我的。”
溱溱捋了捋马鬃,望着红袍人深不见底的眼睛道:“你骗人。”
红袍人不由笑了:“我没有骗你,我会说马语。”
溱溱也有些忍不住想笑,她觉得眼前的怪人有点意思,起码,比那些纠缠她的苍蝇要有意思。
溱溱的眉眼在说话,说的是“真厉害”,可她的嘴却说了另一番话。
“我不信。”
无论男女,一个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他说“不”的瞬间。
“不”字象征着拒绝,象征着打压,有时却也象征着以退为进。
她想起一诗中,热情的少女对少年说的话:“去河岸的另一边看看吗?”这是她倾心之后大胆而又克制的试探。
少年只是淡淡地回复:“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这是委婉之极的拒绝。
少女却不轻易放弃,仍坚持道:“再看一遍又何妨呢?”
一来一去,一推一拉,或许才是男女情爱该有的博弈与较量。
红袍人痞笑着问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呢?”
溱溱道:“你让它冲着你连嘶三声,我就信。”
红袍人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道:“我可以让它这么做,但它生性有些傲,如果我让它这么做了,它会很没面子的。”
溱溱乐了:“那你要怎样才肯让它喊三声?”
红袍人道:“如果它这么照做了,你必须下马,和我一块牵着它走。”
溱溱立刻答应了。
她本以为红袍人是个油腔滑调的江湖骗子,虽然可爱幽默,却万万靠不牢,她只想解解闷,找个男人说说话。
她有时发现,自己虽然讨厌那些苍蝇,可没有苍蝇与她谈天,她又无聊得很。
所以她偶尔也会下意识地去招惹男人,静静看着男人耍花招,面不动声色,她心里却乐此不疲。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红袍人竟从鼻腔里发出一阵悠长的嘶鸣,马叫学得还挺像。
在路人惊奇的目光里,溱溱座下的瘦马真的对着红袍人连嘶三声。
红袍人凑近,摸了摸马的左脸,马温顺地低下了头,随后,他以闪电般的动作将溱溱拉下了马,跌进他的怀里。
溱溱的心几乎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她面对男人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牵着走吧,两岸的风光那么好。”他说,把缰绳递给溱溱。
“嗯。”她顺从地接过缰绳,思忖了片刻,又递还给红袍人。她说:“这种事情,我从来都让男人帮我做的。”
红袍人低头瞧了眼她的手,道:“你的手真美。”旋即放声而笑,甩脱缰绳,大步离开。
溱溱没有办法,只能喊着“等等”,然后拽起缰绳跟红袍人的步子。
从来都是她牵着男人的鼻子走,这一次她却情不自禁地被一个男人牵动。
在她看来,这实在是罕见的、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