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德殿中,跪了一地的宫女公公,李贤才回,挥手让人退下。
荣生忙是上前,将他软甲脱下。
片刻,高沅匆匆走进,单膝跪地,呈上一封密信。
李贤当即拿过,可打开看了几眼,脸色却是越发的沉下了。
三年以前,徐良玉假意与他筹备婚事,趁机远走,她在寝宫他的枕下给他留下了一封书信,当晚他看过便是烧了。可是如今想起来,不如留下。
总还有点念想,他回身坐下,瞥着烛火凤目微挑。
她在那封信当中,说了三件事,一件是他放不下东宫,她却能放弃所有,他不以为然,然而半年才过,出海的商队顺利回来,便带回了她的噩耗,说是她在去往新罗的途中遇见风浪坠海身亡了。
茫茫大海成了她的归宿,那时他已身在西域,突然明白过来,她是真的放弃了所有,包括他。他从来不相信她已不在人世,但是三年了,派出的探子无数,却总无消息。
她在那封信上,说的第二件事,是众官朝武。
而第三件事,便是废太子李贤,她说时间可以证明,一旦被废,等待他的,将还有诛杀,四年为一局,望他万万保重,万万保重。
当年的商队如今还活跃在海上,在长安城时也曾逐个审过,却都是统一口径,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妃于风浪之中落水,瞬间便消失在了漩涡当中。
如今徐娘子品阶仍在,武后拧不过他的执念,许她进了皇谱。
可三年了,人却是半点消息皆无,李贤坐了桌边,当即叫荣生拿了火盆来,就着烛火点起了,随着火光的陨灭,他又瞥向高沅:“柳家人可有什么动静,徐家呢?”
高沅忙是回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各过各的,也无书信往来,也没有可疑的人联系过。”
荣生在旁听了,低头看着火苗,不由劝道:“殿下,算了吧,都三年来的了,太子妃若还在世上,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
不等他说完,李贤目光如刃:“她要是像你这么蠢,我就不会找她了。”
荣生忙是低头,高沅侧目:“太子妃身边的丫鬟也一直杳无音信,当年说是到了新罗失散了,商队里本就查不到她带了几个人,柳相宜也下落不明,这么三个人,死的死,散的散,难免令人起疑。但是按说如果这三个人还在我大唐,是无论如何不会半点消息都查不到的,就算隐姓埋名,也早有头绪了。”
李贤起身,走了窗边。
窗外微风徐徐,白天各种忙时,很少想起她,一到了晚上,总能想起她走时候的背影,她倒是自在,魂牵梦萦时候,他常常一个人,或许是习惯了,越是找不到,越是刻骨。
才回东宫,天就黑了,荣生忙是拿来了常服:“殿下,还进宫吗?”
当然得进,他连忙转身,换了衣衫。
不等他走出承德殿,张良娣便是带了一双儿女过来请安,这两三年,他常常不在长安,也真是许久没有见过了。原本就不喜欢孩子,李贤勉强坐了下来。
张良娣带着李瑛和李珞忙是跪地,李瑛来长安时候便有记忆,对他多是惧怕,只依礼拜了,李珞时间长了早把耶娘忘了,见了他自然心生向往,眼巴巴地看着他。
已经六岁的李珞如今也是白白净净的了,她弯眉杏眼,挺秀的鼻尖上旁边还有一颗小黑痣,草草扫了一眼,李贤已然不耐:“这么晚了,带孩子过来干什么。”
张良娣站起身来,一手牵了一个:“听说殿下回来了,总也得让孩子们见见,哪有自己孩子连阿耶长什么模样的都不知道的。”
李贤才换好新衣,卷着袖子,冷冷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