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惶恐在他心中放大,仿佛一旦声音发出,就会招惹来令他不悦的事情。就连魏康裕中毒的事情,都仿佛在针对景言,不然怎么会有他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发生?那种未知的事不会让他死,不会伤害他,可他却明白,他绝不愿意那种事情发生。
可是啊,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再供他犹豫了。魏康裕的生死和未知的事情在一瞬间中被景言排好了重要次序,而景言带着巨大的、构成复杂的愤怒,恶狠狠地对魏康裕骂道:“傻瓜!”
这两个字,自然而然地从景言口中发出,十分流畅,浑然不像是出自一个从出生起唇舌就未说出一个字的人口中。
可景言却懊悔极了,等等,这也算是骂吗?
这不算是骂。甚至,“傻瓜”在这种语境,还带着亲昵的味道。可他十分有用,魏康裕猛然从假景言膝上抬起头,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他仍然没有看见景言。
第72章
梦境的崩溃停止了,已经崩裂的碎片却仍然摇摇欲坠。假景言伸出双手来抱住魏康裕的头,轻声问:“怎么了?”
魏康裕却露出了厌恶又疑惑的表情:“不对,你不该是这种声音!”
他挣脱掉假景言的手,站起来,心里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缥缈清灵,是他想象中景言的声音万倍以上的美,对比起那个声音,他面前景言的声音就粗劣难听起来——他想,景言的声音不可能如此难听。
景言见有效,又催促他:“快醒来!”
这会,魏康裕终于能看到发出声音的景言了。他一笑,要朝他扑来,却突然看到了周围破裂的空间。在那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和景言点点头,猛地一闭眼——接着,他就真正醒了过来。
死亡一点点吞噬魏康裕的时候,梦娘和魏雅怡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魏康裕的脖颈。
武伯侯不在这里。他已经发过誓,今生不要再见到这个儿子,哪怕是这种情况,武伯侯也不愿意妥协。梦娘的眼圈有些红,情绪却很稳定。她不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在魏康裕的生命气息逐渐消失的时候,她只是抱着一种悲伤的态度,注视着自己虽然总是不能彼此理解,却怀有真挚无私爱的孩子。
她没有把任意一点目光投给景言。自瑞阳公主去世后,她对这个孩子的恨意就减淡了。瑞阳都不在了,她恨这个孩子还能有什么用呢?
她望着望着,就忍不住出了神。都说人死前的最后一刻,会看到一生的走马灯。此时的魏康裕脸上表情仍然恬淡安静,想必还在做着美梦,看不到那走马灯。梦娘却看到了,她看到了魏康裕从刚出生时就大哭大闹,到他踉踉跄跄走路,到他学语,到心思难以捉摸,到长大,到和他的父亲决裂……
梦娘还是忍不住想,若是有奇迹发生就好了。如果儿子能够活下来,她会劝说武伯侯不要再干涉他,他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魏雅怡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喜色,她顾不上去叫梦娘,扑到魏康裕的床铺前,小心翼翼地没有碰触到魏康裕的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太高:“哥哥,你醒了!”
魏康裕醒了。他并不是大病未愈的模样,头脑还昏昏沉沉的,眼睛却已经急切的张开,四处张望着,他身体太过虚弱,并不能起身,眼角的余光又是有限制的,乃至于看不到就躺到他身边的景言,只见到迎上来的梦娘,连还是小孩子的魏雅怡都被他忽略了:“景言呢!”
梦娘说到做到,她并不是一个会犹豫的人。魏康裕醒了,她只有感恩的份,也没有在意魏康裕醒了只找景言的行为,缓缓地把他扶起来靠坐着,魏康裕这才看到景言。
景言缓慢地打了一个呵欠,慢慢睁开眼,好像他才是那个沉浸在美梦中不愿意清醒的人似得。
魏康裕把梦里的事情全记起来了,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他觉得竟然在梦中妄想景言,甚至构造了一个假的景言的行为是十足的可耻的,景言就是景言,怎么能由着他来想象呢?他也还沉浸在景言竟然愿意开口说话的事情。他有好多话想说,也想激烈地拥抱景言,可就在他看到自己裸露出被子的手臂时,还完好无缺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痛苦。
太丑陋了,哪怕丑陋的手上,还牵着景言的手也不行。
这些复杂的情绪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不一会儿,他就激烈的喘息,骨头都凸显出来的胸膛上,仿佛能看到心脏跳动的模样。
景言爬起来,把魏康裕摁到床上躺着,把被子替他盖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接着,他望向了梦娘,那眼神里说得明明白白,那是请她们出去呢。
梦娘带着魏雅怡识趣地离开。景言重新躺回去,手从被子里钻进去,抚摸着魏康裕的胸膛。
太瘦了,太弱了,哪怕再养好了身体,这种几乎透支掉魏康裕身体的毒,也会在魏康裕的身体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景言可是付出了开口说话的代价,才把魏康裕从死亡中带到了现实,当然不能容许自己救回来的是一个半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