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杨菜羞赧地微微偏了下头,我连忙收敛视线,转头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我动作小心地接过茶杯,过程中尽量没有去碰到她的手,并咳嗽了一声,道:“我该走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杨菜竟然说道:“嗯……你是打算坐地铁吗?如果是的话,我和你一起吧。”
我张了张嘴,问道:“你不准备陪阿乐吗?”
“他都睡了,我在这又能做什么呢?该做的家务也做完了。”杨菜扯下身上的围裙,言语中丝毫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这里总归不是我自己的家。”
“呃……好吧。”我站起身指了指楼上:“要不要上去跟他说一声?”
“不必了吧,他都睡着了,况且他还醉着酒,未必能听得进去我们的话。”杨菜想了想,说道:“事后我会发短信给他的。”
想到杨菜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便点头应是。
等到杨菜去卫生间稍稍整理些许仪容后,我走至玄关换鞋,与她一并离开了阿乐的别墅。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我与杨菜并肩而行,想到上次这样与她一块在外行走,还是大年初五和她的首次约会,也就是那一天,我爸的突如其来的死讯改变了我整个的人生轨迹。
不想再去回忆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我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对身边的杨菜说道:“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和阿乐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阿乐这小子,明明是自家兄弟,一直也没跟我提过。”
“我和他……”杨菜叹了口气,淡笑道:“我和他今天只是第二次见面,想来应该也没有以后了吧。”
“第二次?”我有些讶然地望向杨菜。
“嗯,你没听错。”杨菜的语气颇有点自嘲的意味:“之前我和他,只是在微信上有过聊天,第一回见面时就确定了关系,当时还以为自己抱上大树,可以修成正果了……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厢情愿地被人利用,当了回工具人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之间没有互动和默契,事实只是因为彼此都太过陌生罢了。
转念一想,我又有些气恼,当初自己死乞白赖地苦苦追了她半年,她才勉强答应,而身为富二代且长相帅气的阿乐,只用了一次,就轻而易举地将她给搞定了……有必要这么肤浅的吗?难道这年头谈个恋爱,家世就那么重要吗?都是学生而已,就不能单纯些吗?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愤慨,杨菜惨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人很虚伪,很功力,甚至有些恶心?”
我嘴唇微动,最终没有说话。
尽管我并不会轻易地否定一个人追求生活的方式,但这绝非理解与认同。
人活一世,靠自己双手挣钱,不丢人。不以真心换真情,搞旁门左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道理,我不相信杨菜不懂,以她的城府来看,即使知道了阿乐的别有用意,最后仍在饭桌上给足了他面子……有如此聪慧的脑子和心性,为何不走正道呢?
见我没有回答,杨菜的脸色像是失了颜色般更加苍白,她凄然一笑,道:“假如你恨我的话,那就恨吧……只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我实在是郁郁难解,索性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因为我没有办法啊。”杨菜仰着头,望着漫天的云彩,轻轻地吹了口气,继而说道:“反正你都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想听吗?我的故事。”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迅速点头道:“愿闻其详。”
杨菜组织了下语言,自述道:“我说过的,我是农村出身,家里兄妹三个,我排行老二。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因为骑摩托醉驾摔死了,爷爷奶奶因为孩子多也无暇管我们的家事,所以实际上我们几个孩子都是我妈这个寡妇一手拉扯到大的,我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多亏有了她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不屑与怨恨。
“我哥大我三岁,从小便是村里家喻户晓的地痞流氓,我十四岁那年,他因为寻衅滋事遭到人恶意报复,被打得脊椎骨受伤,整个人瘫痪了。”
她扭头看向我:“你知道吗?我们那边很重男轻女的。从小我们就被妈妈教导,什么东西都得让着哥哥,哪怕是哥哥欺负了我们,到头来受罚的也是我和妹妹。在妈眼里,和他相比,我们与其说是女儿,倒不如是两个丫鬟。所以,当知道他瘫痪了之后,我是又庆幸,又是恐惧。”
“说实话,我宁愿他犯了事被抓进牢里去。因为只要他在家里,妈妈对他的过度溺爱,就会让我们永无宁日。”
……可怜的遭遇,不可否认,重男轻女这种封建糟粕思想在某些地区依旧存在,真是害人不浅呐!
砸么了两下嘴,我说道:“你继续。”
杨菜点点头,接着道:“我从小学习就好,长得……也还算出众,能够讨得学校的师长们喜欢,若非如此,估计早就上不了学,在他们的保驾护航下,我才能顺利地考上燕海大学,来到了魔都。”
“本以为可以就此逃出生天了,可是该来的恐惧总会来的。”
“我哥,他要结婚了。”
“试问,有哪个正常女性愿意嫁给一个脾气不好况且恶习满满的废人呢?除非钱能给到位。所以,当媒婆登门说人女方要二十八万的彩礼钱时,我甚至都觉得人家要少了。”
“但是我妈和我哥,都没钱啊!那钱得从哪儿来呢……能打主意的,就只有我和妹妹了。”
“我妈说了,以我长相和学历,在魔都找个家境优渥的少爷搞对象,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我在近一两年内,拿到足够的钱回去,那么大家以后便相安无事,一切都好。”
“否则的话,她就只能从老家给我妹找个亲家了,拿对方的彩礼换我哥的彩礼。”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多么可笑啊!但是又怎么样呢?虽然我是远走高飞了,但我妹还在妈妈的掌握之中啊!她今年才十六岁啊!”
“你说,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办?”
说这段话时,杨菜的情绪波动极大,到末了甚至都带出哭腔,惹来不少路人注视。
我宁愿相信杨菜说的是真的,毕竟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推理,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以杨菜的条件,假如认认真真念完大学,以后工作了不愁找到更好的,如此急于求成的在那些纨绔子弟中周旋,实在太过急于求成了点。
原因还是为了钱!
“你先冷静。”我眉头微皱,伸手凌空压了压,以示安慰,然后说道:“我明白你的难处,但凡事何必要走极端呢?除了钓凯子骗钱,这件事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你妹妹本身就是未成年,况且违背个人意愿强行进行婚嫁敛财,是违法的!”
杨菜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我妈,为了哥哥,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是不会让妹妹承担一点点风险的!”
道理说不通,我有些火大,愤而出言,道:“所以呢,阿乐这条路走不通,你就要再继续另寻他人吗?下一个目标是谁,还是那个篮球社的社长吗?”
“你在说什么?”杨菜怔怔无言地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说道:“阿乐他……不就是篮球社社长吗?”
……
与此同时,李凯乐家别墅的二楼卧室。
本该还在睡眠中的李凯乐,突然从床上翻身而起,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拿钥匙打开了隔壁书房的门。
他走进屋内,在办公桌前坐下,启动面前的电脑,动作熟练地打开了一段监控视频的影像。
监控画面几乎三百六十度的囊括了整个别墅一楼,从玄关入门到卫生间里,堪称无一死角。
而现在,画面中赫然播放着从我和木丹丹进屋到离开时的全部过程,甚至连对话都清晰可闻!
李凯乐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根烟,伴随着烟雾缭绕,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我的身上,眼神明暗不定。
当播放到木丹丹离开时,她说的那句“演唱会没有请阿乐,其实是我故意的”时。
李凯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