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这时候还忘不了他那两笼子蝙蝠,两个侍卫颇为吃惊。但两人素来跟他贴心得很,一个慌忙跑去拿蝙蝠,一个跟着上了房。杨晔凝神盯着凌疏的举动,忽然低声道:“快,用力把我扔给他!不然他真的无法脱身了!”
钟离针闻言,将杨晔横抱在手,看准时机,用力向着凌疏抛了过去。杨晔在空中扎手扎脚地叫道:“接着我啊,要摔死了!”凌疏见他飞过来,无奈之下,只得把长剑反背身后,左手一把抄起他的身躯,直接甩上了肩头,抽空还挡开了攻过来的两把大刀三根长矛,一边歪头斥责道:“你干什么?”
杨晔慌忙搂住他的颈项苦苦哀求:“我以后再不敢出去跟人鬼混了,你别丢下我!咱俩跑吧,私奔吧!好不好?”
凌疏冷着脸,一路从枪林箭雨中杀奔而出,纵身越过几处院落,直奔后院子而去,一边回应道:“你剩了一条腿,跑什么跑?你诚心捣乱!”
杨晔道:“外面那么多人围着,我不来你怎么跑?快拿我当人质,出去再说!”
凌疏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杨晔心中一凛,只管死死抱着他颈项不放。身后一干侍卫跟着纷纷追来,因为忌着杨晔,远了也不是,近了也不是。这般犹犹豫豫的,凌疏背后挂了一个人,身法也比他们快得多,已经越过重重屋脊,到了后门处的马厩那里,从房上一跃而下,抢了一匹马飞身而上。杨晔本伏在他背上,借势就坐在马后,这般折腾,却不小心触动了断腿,疼痛之下未免一阵嘶嘶抽气之声。
凌疏打马行了出去,未奔出几步,年未从门中追出,叫道:“王爷,蝙蝠!”
杨晔忙道:“扔!”年未将蝙蝠掷出,被杨晔一手一笼,稳稳抓在手里。
门外是森然罗列的中央禁卫军,层层叠叠将各处小道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那位曾跟着杨照混过、如今被编排进中央禁卫军的荣正甫。他尚未出声,凌疏反手就将杨晔提到了自己身前,重重顿在马上,接着枕冰剑干脆利落地架上他的颈项,喝道:“让路!”
他眼神冰冷凶狠,凝目看着荣正甫,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话虽未出口,却任谁都明白:“我既然能打断他的腿,自然也能下手杀了他!”
这位淮王殿下在杨熙心中的分量,没有人敢忽视,荣正甫也是个爽快人,一声不响地做个手势,兵士纷纷往两边退却,让出一条道来,凌疏打马飞奔,风驰电闪般绝尘而去。
荣正甫接着做手势:“追!”带着一干中央禁卫军的骑兵追了上去。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不过片刻间就出了洛阳城,一路向南奔去。杨晔生怕凌疏把他给扔下,将两笼蝙蝠并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凌疏的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亏你去的及时,我才没有**,还得多谢你救我于水火之中。你看我腿也给你打断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如此无耻言论,令凌疏呆怔半天,言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抽空反手甩出,结结实实给了杨晔一个耳光:“闭嘴!”
杨晔见他这次果然动了真怒,从来不吃亏的性子,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受了这一个耳光,靠在他肩头乖乖地不再多嘴。难得他如此乖巧,凌疏总算平息了些怒气,冷着脸接着打马前行。
这般不停不歇地往前赶,连着两天一夜,中间凌疏只敢稍稍停歇,胡乱用些干粮,杨晔也忍着不适不出一声。
这一日终于到了南阳界内,前面不远便是南阳城。凌疏只觉得疲惫不堪,身下的马儿更是呼呼喘气,只欲倒毙。他思忖着便是如此,也未必能甩得开中央禁卫军。正在犹豫的当口,杨晔看出他的心思,温声道:“有我这人质在,你担心什么?找客栈打尖吧。你身上还有伤,总得先包扎一下才好接着走。”
凌疏想想有理,就进得城中,找到一家大客栈,自己翻身下马。杨晔下不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终于见他背对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慌忙拉住那手,借力跳下地来,未落地就被凌疏及时搀扶牢靠。便靠在他身上,一蹦一跳地跟着他进了客栈,一边偷窥他的脸色,一边抢在他开口前吩咐柜台后的掌柜道:“我们要上房,一间。”
凌疏重重地哼一声,杨晔忙低声道:“一间,一间好吧?可以省些银子。”他话语中满是哀求的味道,凌疏并不看他,却也没有再反驳。他一身是血,混着被划烂的衣衫和满身尘土,瞧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吓得那掌柜一直战战兢兢地偷看他。
杨晔瞧在眼里,微笑道:“掌柜的,我们路上遇到了山贼,受了点伤,待会儿还得劳烦掌柜的叫个大夫过来看看。”言罢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那掌柜收了银子,心中接着疑惑不定:“这太平世道,没听说就近有山贼啊!”一边吩咐小二自去请大夫来。
等大夫过来,给凌疏处理了伤口,所幸都是皮外轻伤。顺势将杨晔的断腿又看了看,确定夹板上得无碍,方才离开。此时天色已经全暗,房中掌起了灯火,凌疏坐在案前,背对着杨晔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杨晔坐在床上,一边看着他背影,一边轻声地哼唧着,哼得凌疏不耐烦了,回头喝道:“你哼什么?烦不烦?”
杨晔总算等到他开了口,忙苦着脸道:“腿疼。”
凌疏道:“腿疼活该,不许再哼。”
杨晔道:“是我活该不错,那么你既然已经惩罚了我,我也跟你跑出来了,你就不必再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