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务之空虚不可再拖,殿下自身之安危尚不能保障,又谈何治理天下清平人世,救民水火解民倒悬?”
此时傅听欢已站定殿内,不需要太多的调查与思考,他当然能够知道与骆皇后同姓的骆将军乃是萧见深的人,而非要拉骆将军下马的那些人却未必是萧见深的人。但凡一个稍大些的势力总是如此,党同伐异,山头林立……就如同哪怕再亲密的两个人,一个人之心之腹,也未能尽度另一个人之心之腹。
但他忽地一怔,紧接着就想到了他与萧见深的相处——唯独这个人,不管怎么样,好似都能窥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若非笃定萧见深不可能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傅听欢几疑自己是见着了那些曾伴着他一起长大的过去之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已死了。
他有些好奇萧见深会怎么回答,便看向端坐在殿中最高位置那个人。
对方坐得端端正正。
五珠九毓自冕上垂到他的眉间。
他的容颜若山崖之高,巍峨峻屹,他的神色如寒川之雪,皑皑冰傲。
他的眼眸开合之间,一眼亿万星辰与山水,一眼人间黎庶与城国。
他道:“能伤孤者,尚未出世。”
而傅听欢的目光与萧见深的对上。
那天地第一道黄吕大钟之响,就在他心上脑中轰然炸开。
朝会之后,殿中的大臣按次列离开。唯独骆将军留了下来,在几步之后的人华殿中与萧见深见面。
他神色严肃,拱手对萧见深道:“殿下,贡船被劫恐是里忧外患之结果,那造谣孤鸿剑在殿下手上,又造谣孤鸿剑在贡船之上的幕后主使之人,只怕就是朝中保皇党之辈。他们放出消息引得人来杀殿下,为的是迎皇帝归位;劫走了带有神机雷图纸的贡船,为的是装备武器。臣担心——”
“不日之时,祸起萧墙?”萧见深接话道。
“殿下明烛万里——”骆将军顿了一下,忍不住问,“殿下何不先下手为强——”
“孤不过不欲京城的沟渠再一次被鲜血和尸体填满罢了。”萧见深道。他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再过数年,一切本都可平定……”所以刺客照面他并不深究,宫殿几乎成了奸细窝也从不在意。
血缘应是这世上最亲近而最陌生的事物。
萧见深一直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在花团锦簇中尘埃落定。
若不能。
那就将在漫天血雾里尘埃落定。
萧见深在下午的时候方才回到东宫。踏进东宫的第一时刻,他想到的是傅听欢;一想到傅听欢,萧见深就有一种头皮微微发麻的感觉。在这样微微发麻的感觉中,萧见深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房,当屏退随侍太监而不见傅听欢突然跳窗出现的时候,他不由立刻就长松了一口气。
每日的奏章都已堆在桌案之上。
萧见深随意拣起一本翻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看进去,而是又想到了傅听欢。
他立刻警醒过来,收摄精神,快速的阅读完之后写下一行批注,继而放在一旁,继续翻出下一本来。
然后他又想到了傅听欢。
第三本。
他又想到了……
萧见深没有翻开第四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