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张老头点头道:“对,事实就是这样,他们在未到地球之前,对地球一定已有研究,但是研究的程度,并不是十分透彻,他们可能只知道地球上有许多生物,而其中的一种生物,处于主宰的地位,是地球的主人,我们自然知道,那种生物就是地球人,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从来也未曾见过地球上的任何生物,就像我们未曾见过其他星体上的生物一样。”
张老头的这一番话,倒是比较容易明白和容易接受的,是以我点了点头。
张老头苦笑了一下:“正由于这个缘故,所以悲剧就降临在它的身上!”
张老头指了指那个大黑猫:“我们回到第一个假设:有一个外太空的高级生物,到了地球,他是以我们不知的某种方式到来的,他到了地球,如果要展开活动的话,他就要先侵略一个地球人,从此,这个地球人就变成了是他,他的思想操纵那地球人,你明白么?”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我岂止明白,我明白的程度,简直在张老头之上!
至少,我已可以假设出,张老头所说的“某种方式”是一种什么样的方式,那是一种一个生物,将他的脑电波聚成一股强烈的凝聚体,可以在空间自由来去的形式,这股脑电波有智慧、有思想但是却无形无质,没有实体,但如果它找到实体附上去,它就会是一个有实体、有智慧的东西。
我忙问道:“结果是——”
张老头道:“这个来自外太空的人,到了地球,他要找的目的,自然是一个地球人!”
张老头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可是,他却从来也没有见过地球人,埃及的一座神庙附近是他的到达点,他看到了在那庙中有许多猫,神气活现、受尽了宠爱的猫,其中,以一头大猫最神气——”
张老头讲到这里,白素“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他以为猫是主宰地球的最高级生物了!”
张老头的脸上现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是的,你说对了,他以为猫就是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他更以为那头大黑猫是地球最高级生物的一个领导人,于是他就——”
张老头讲到了这里,停了下来。
他停了足有半分钟之久,在那半分钟之内,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白素和张老头三人,都屏住了气息,而那头大黑猫,也静得一点声都不出。
然后,还是张老头先出声,他道:“于是,他便侵入了那头大黑猫的体内,从这一刻起,他也就犯了一个不可挽救的错误。”
我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可是虽然是在尽力控制着,但是,在我的喉间,还是发出了一些我自己并不想发出的古怪的声音来。
我现在明白张老头的说:“他是一个最倒霉的侵略者”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个外太空星球上的高级生物,用地球人怎么都料想不到的方式,来到了地球,他到了地球之后,可以进入地球人的身体之内,用他的思想,操纵地球人的身体,做他所要做的任何事情来。可是,他却错误地将地球上的猫当作了人,进入了猫的身体之内!
这件事,如果细细想来,除了给人以极度的诧异之感外,还是十分滑稽的事,我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了。
可是,在那一刹那间,我又看到了那头老黑猫那对墨绿色的眼球,我却又笑不出来了。
也就在这时,白素低叹了一声:“那怎么办?他变成了一头猫了!”
张老头呆了半晌,伸手在那头老黑猫的身上,轻轻抚摸着。
过了片刻,张老头才道:“事情真是糟糕透了。当然,所谓糟糕,只是对他而言。对地球人来说,那却是无比的好运气。”
张老头挥着手:“要知道,他能够以这种方式来到地球,在三千多年以前,地球人的文明,还只是处于启蒙时期,如果他成功地进入了一个人的身体之内,那么,这个人,就立时成了超人,足可以主宰全地球,他也可以在若干时日之后,和他原来的星球,取得联络,报告他已经侵略成功,他更可以设法接引更多的同类到地球上来,将地球人完全置于他的奴役之下。可是,他却进入了一头猫的身体之内,变成了一头猫。”
张老头又苦笑了起来:“你是知道的了,一头猫,不论它神通如何广大,它都只不过是一头猫,能够有什么作为?”
我和白素齐齐吸了一口气,互望了一眼,我们的心中,都乱得可以。
张老头所说的话,实在太怪异了!
但是我们又都先和那头大黑猫打过交道,这头大黑猫的许多怪异之处,的确也只有张老头的那种说法,才能尽释其疑。
白素低声道:“张先生,照你那样说,他是以一种只是一束思想、无形无质的形态,来到地球的,那么,就算他误进了一头猫的身体之内,他也可以脱离那头猫,而且,一个有着如此高妙灵巧思想的猫,也一样会使人对它崇拜的!”
张老头徐徐地道:“你说得对,但是地球上的许多情形,外来者究竟不是十分明白。这本来是最好的一种侵略方式,用思想侵入人体,借用人体的组织,来发挥外来者的思想,照这个理论看来,侵入一头猫或是一个人的身子,没有不同。”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地道:“正应该如此才是!”张老头摇着头:“可是事实上的情形,却并不是如此,外来者没有料到,侵入了猫的身体之后,他的思想活动,便受到了猫的脑部活动所产生的电波的干扰,使他根本无法发挥原有的思想,猫的脑部活动的方式影响了他,使他原来的智慧降低了不知多少倍,他只不过成了一头异乎寻常的猫而已。也正由于这一点,是以他无法再脱离猫的身子,而转投人身。”
听到张老头使用了“转投人身”这样的字眼,虽然,我的思绪还是十分乱,对于张老头所说的一切,我还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由于“转投人身”这个词,对于若干传说是相吻合的,所以我的概念,倒明确得多了。
我将张老头所说的话,整理了一下,用我所熟悉的词句,将之作出了一个结论。
我用“灵魂”这一个词,来替代张者头所说的“某一种来到地球的方式”这种说法。
“某一种方式”是一个不可知的方式,那十分容易引起人思绪上的混乱,实际上,这种方式,可能只是一束游离而又有主宰的脑电波,但这样说,更容易引起紊乱。如果用“灵魂”这个地球人也熟知的名词来代替,虽然不一定完全确当,那总是简单明了得多了。
我们可以假设,进入这头大黑猫身体的“他”只是一个“灵魂”而这个“灵魂”是具有高度的智慧。但是,当“他一投进了猫身之后“他”变成了一头猫,他的智慧便大大降低了。
我的脑中,在作了这样的一番整理之后,对整件事,就比较明白得多了。
自然,我仍然充满了疑问,因为张老头所说的那一切,实在是闻所未闻,几乎是使人不能接受的。
我的脸上,自然也充满了疑惑的神色,我开口想问第一个问题,但张老头不等我开口,就道:“你一定想问,他何以不会死亡,可以活那么多年,是不是?”
我本来并不是想问那一个问题,但是那也的确是我想问的问题之一,是以我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张老头道:“那只不过是时间观念的不同,在他来的地方、时间和地球上是不一样的,在地球人而言,时间已过了三千多年,是猫的寿命的两百倍,但是在他而言,还不到猫的寿命的十分之一。”
我有点不很明白张老头的这个解释,但是这并不是一个主要的问题,所以我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先将他的说法囫囵吞枣地接受了下来。
然后,我道:“奇怪得很,他来了之后,误投猫身,变成了一头猫,那么,难道他所在的地方,没有继续有别的人,用同一方式到地球来?”
我的这个问题,在这一连串怪诞莫名的事情之中,实在是平淡之极,毫不出奇的一个问题。
可是,我这个问题才一出口,张老头的反应,却异乎寻常。
首先,他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身子也震动了一下。看来,他是勉力要镇定自己,但是他却显然做得并不成功,因为他的手在不断发抖。
他过了很久,才回答我这个问题,在开始的时候,他的言词很支吾闪烁,也很不连绸,以致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解释什么。
在他讲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首先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直接在回答我的问题,而只是在向我说明,他也曾向那头大黑猫问过同样的问题。
其实,他是不必要向我作这样的说明的,因为他所知有关那头大黑猫的事,当然是从那头大黑猫那里得来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所以我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显然有同感,她正紧蹙着双眉,看来除了疑惑之外,还在思索着什么。
我欠了欠身子,张老头才道:“我开始的时候已经说过,他到地球来的时候,对于地球的情形,还不是完全了解,不然,他也不至于误投猫身了,在他们的地方,他远征地球的行动,是被当作一项冒险行动来看待的,他一去之后,音讯全无,自然也没有了第二次的冒险。”
张老头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补充道:“而且,由于时间观念的不同,他来到地球,在他们的地方而言,并没有过了多久,他们那里的人,可能还未曾发觉他已经出了事。”
这种说法,倒是可以解释我心中的疑问的。
我又道:“你是不是知道,他误投猫身之后,对他智力的减低,到达什么严重的程度?”
张老头叹了一声:“在开始的几百年,我说的是地球上的时间,他完全变成了一头猫,那情形真是糟透了。后来,才渐渐好了些,一直到了一千多年之后,才稍为有一点进展。他曾想利用猫的力量来做一些事,但立时遭到了人类的反击。卫先生,你自然知道,有一个时期,猫被人和巫术连系在一起,几乎所有的猫都被捉来打死、侥死。”
我点头道:“是的,那是猫的黑暗时期,尤其是在欧洲,历史学家一直弄不明白,何以一种一直受人宠爱的动物,忽然之间,会使人如此痛恨,几乎要将它们完全灭种!”
张老头道:“那时候,它在欧洲!”
我望着那头大黑猫,不村也苦笑了起来。不论讲给哪一个历史学家听,说中古时期,人突然开始憎恨猫,将猫和邪术连正一起,全然是因为其中有一头猫,在联合其他的猫和人作对的缘故,那决不会有人相信的。
张老头又道:“他遭到了失败之后,知道地球上,由于猫和人的智力,相去实在太远,他无能为力,所以他离开了欧洲,到了亚洲,以后,又过了好久,在人对猫的恶劣印象淡薄之后,情形又好转了。”
白素一直在静静听着的,这时才问道:“它当时做了一些什么?”
张老头是不怎么愿意说的,他的嘴唇掀动了一下,然后才很勉强地道:“它的确害了一些人,它用它渐渐恢复了的智慧,去影响人的思想活动,那和催眠术有点相仿,被害人自然是“中了邪”可是那没有用,完全不能将猫和人的地位掉转。”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看来,那时的人,并没有冤枉猫,猫的确是和邪术有关的。”
张老头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白素又问道:“张老先生,你认识这头猫,已经有多久了?”
张老头对这个问题,多少又有点震动,他道:“我是自小就认识他的,或许是他感到,如果他不和人有沟通的话,他永远没有机会改善他的处境,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小孩子作朋友,那小孩子就是我,那时,他的智力至少已恢复了一成——那已经比地球人聪明、进步得多了,我和他在一起几十年,所以我们之间,已完全可以交换相互间的思想了。”
我和白素都没有说话,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们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沉默着,张老头又徐徐地道:“自从我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我就知道,他唯一希冀的,就是回去,回到他原来来的地方去!”
我扬了扬眉:“当然他不是想带着猫的身体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张老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那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以来的时候的同一方式,脱离猫的身体离去。”
白素道:“你一直在帮助他,但是,你们,也一直没有成功!”
张老头难过地搓着手:“是的,我们没有成功,我们已经知道如何才可以回去,但是,有许多困难,我们无法克服。”
我有点吃惊,因为根据张老头的说法,他和那头猫,一直在进行着一项工作,这项工作的目的,是要使那头猫的“灵魂”和身体脱离,使那头猫的“灵魂”能够回到远离地球、不知道多么远的地方去!
这种工作,是地球人任何科学家,想都未曾想到的事,而他们却一直在做着。
而且,听张老头的口气,他们在做的这项工作之所以尚未完全,并不是全然没头绪,而只不过是遭遇到了若干困难而已!
单就这一点而言,张老头和老黑猫,在思想范畴上,在科学研究上,已经远远地将地球人的科学进展抛在后面了。
我觉得手心在冒汗,忍不住问道:“你们用什么方法,在展开这种工作?”
张老头有点不安,他好像在规避我这个问题,又像是在为他自己推卸责任,他道:“一切方法全是由他提供的,我只不过动手做而已。”
听到了“动手做”我心中又不禁陡地一动,立时问道:“张先生,你在你的住所之中,不断敲打,就是在‘做”这项工作?”
张老头显得更不安,他不断在椅子中扭着身子,然后才道:“是。”
我立时又道:“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要请你原谅,有一次,我曾偷进你的住所,打开了一只大箱子,看到那大箱子中,有一只盘子,八角形,一半钉着许多小钉子,你在做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比画着我所看到过的那个八角形盘子的形状和大小。
张老头显得更不安了,但是不多久,他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一样,挺了挺身子,道:“是!”我不禁笑了起来,张老头刚才讲了那么多,他所说的话,虽然荒诞,但是我是一直相信宇宙间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的,所以也还可以接受,但是,他说那只八角形的、有一半钉满了小钉子的盘子,可以使那只猫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实在是太儿戏了,不可能的事!
我一面笑着,一面道:“张先生,那是一只什么魔术盘子?上面钉着一些钉子,有什么用?它看是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怎可以完成你所说的,如此复杂得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
张老头摇着头:“卫先生,请恕我不客气地说一句,别说是你,就是将全世界所有第一流的科学家集中起来,也不会明白的,因为地球上的科学知识实在太低,低到了无法理解这个装置的复杂性的程度。”
我听得他那样说法,自然不大服气,但是不等我再开口,张老头又道:“举一个例子来说,手电筒,那是何等简单的东西,但是手电筒如果在一千年之前出现,那时候,集中全世界的智者来研究,他们能够明白手电筒是为什么会发光的原理么?”
我将所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因为想到人类在几百年之前,甚至还不知道手电筒那样简单的东西,而感到有点惭愧。
张老头举的这个例子,有着不可辩驳的力量,当时的人,虽然幼稚到不知道有手电筒,但当时,他们也是自以为已经知道了许多东西,是万物之灵。
现在,我们也自以为知道了许多东西,可是事实上,可能有在若干年后,简单得如同手电筒一样的东西,但是在现在说来,还是一个谜!
我不再反驳张老头的话了,张老头道:“你看到那东西——你将之称为钉了很多小钉子的盘子,其实,那些细小的附着物,不是钉子。”
我道:“是什么?”
张老头摊了摊手:“我说不出来,说出来了,你也不明白,就像你对一千年之前的人,说到手电筒他也不明白一样,那全然不是你们知识范畴内的事!”
我有点气愤,道:“是你的知识范围内的事?”
张老头震动了一下,我那样说,只不过是一种负气的说法而已,看张老头的情形,象是因为我的话,而受到了什么伤害。
在好几次同样的震动之中,我也发现,张老头对于提到了他自己,总有一种异样的敏感,不像是提到那头大黑猫时,侃侃而谈。
这时候,他又有点含糊不清地道:“当然,我和所有的地球人是一样的,这只不过是他传授给我的知识而已。”
白素突然又问了一句:“你和他如何交谈,用猫的语言?”
张老头道:“不,他影响我,他用他的思想,直接和我的思想交流。”
白素立时道:“他能够和你直接用思想交流,为什么和别人不能?”
我也感到这个问题,十分严重,是以望着张老头,要看他如何回答,和以前几次一样,问题一到了和他自己有关之际,张老头就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他勉强笑着:“是那样的,我和他在一起,实在太久了,有好几十年了。”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白素也没有,因为这个解释,多少是令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