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句,直接让单萃儿睁开了眼睛,迷蒙的眸子扫过二人,头脑还不甚清醒。
缓了缓,方才起身,单萃儿揉着额头,无力道:“母亲何时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红娟将衣裙递给单萃儿,看着她穿戴衣物,顺手又将对方夹在衣领内的发丝撩起,嘴里回道:“夫人是今早回来的,那时小姐你还睡着,自然是不知道的。”
单萃儿应了一声,自知理亏,不说话了。梳妆打完完毕后,途径博古架时,单萃儿的脚步顿了顿,看着梨花木盒犹豫了。
清荷见状,偏头问道:“小姐要将这木盒带上吗?”
“嗯。”单萃儿点点头,也罢,早些送出也好。
说着,见一侧的清荷就要拿下来,她拦住清荷,伸出手:“这东西还是我来拿吧。”
清荷没说话,只是收回了手,好奇的看向自家小姐手里的木盒,这木盒应是放胭脂用的吧,自家小姐素来就不喜这等累赘之物,倒是第一次听见小姐说要拿过这些东西,倒是稀奇。
大厅内。
林夫人看着女儿迟迟才到,眸中闪过笑意,嗔道:“今日又是睡晚了?”
单萃儿目光在母亲的温婉的笑容上一顿,见母亲只是扫过自己手上的东西后,便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目光,抿了抿唇瓣,将手中的东西轻放在边上的椅上,低低的应了一声。
林夫人注意到女儿的异常,只当是女儿没睡够,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看着桌面上的菜肴,笑道:“知道你不惜吃吃饭菜,喜欢些汤汤水水的东西,今日早膳也都是些银耳羹,小米粥这些较为清淡的东西。”
安嬷嬷也在边上笑,慈祥的目光扫过林夫人和小姐,笑意浓厚,她附和道:“是啊,夫人与你数日没见了,自是想小姐,一回来便吩咐了厨房特意做了这些清淡的汤羹,小姐醒来也算能吃到热乎乎的饭食了。”
单萃儿闻言,低头看了眼身前的的银耳羹,慢慢用木勺轻轻搅拌了几下,透明浓稠泛着甜味的银耳伴着热气入口即化。
胃里似乎也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
她的身子自小便弱,偏冷,不过后来李花儿时常带着她出去各处玩闹,运动久了,身子骨也比原先好多了,即便是冬季,也不会因为夜里发冷睡不着了。
可这些事她都是瞒着母亲她们偷偷溜出去的,怕是在她们眼中,她还是那个身子一碰就碎的人,也难怪母亲总是拦着她出门。
单萃儿咽下口中的银耳,望着母亲鬓角微微显出的几根白发,低过头一口一口喝着银耳羹,眼眶不知怎的又有了一股酸涩。
她张了张嘴巴,在母亲疑惑的神情中,轻声说:“娘,待用完早膳,女儿有话要与您说。”
林夫人闻言有些惊讶看着单萃儿,这还是女儿第一次说有话要与她说,眸中不禁闪过喜色,轻咳一声:“为娘今日没什么事,一整日都会呆在府内,萃儿你想说什么,便尽情说罢。”
单萃儿目光复杂的看着身侧木盒,闻言道了一声“好”。
二人的食量都不多,没用几口,两人便都饱了。
林夫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柔声道:“萃儿,有什么话要与为娘说的吗?”
单萃儿看了眼周边,眉尖蹙起:“母亲可让侍候的人下去。”
擦拭的动作一滞,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其认真严肃的目光,眸中的暖意逐渐僵硬,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女儿确有要事相谈,她挥了挥手,示意旁人退出去。
“夫人?”安嬷嬷担忧的看着母子二人。
林夫人轻轻拍打了几下安嬷嬷带着茧的手,轻轻摩挲,安慰道:“我与萃儿有些事要说,你也先离开一下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安嬷嬷叹了口气,抽回手:“若是有事,夫人和小姐吩我们便是,我们在外面候着。”
说罢,领着周围的仆人退了出去。
大门在二人眼前缓缓合上。
林夫人这才看向自己的女儿,目露关切:“萃儿可是有什么事,必须私下说?”
单萃儿沉默了片刻,方才捧过身侧的木盒,放在母亲身前的桌面上,在母亲疑惑的表情中,缓缓打开了盒盖。
她目光聚集在打开的长明灯上,也不去看母亲在看到这东西的反应,自顾自说着:“前段时间,我曾去过青山寺,无意中看到这盏长明灯。”
她停顿了一瞬,继续说:“祈福的布条上写的是您的名讳,我问过寺里的僧人,他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您数十年前便供奉于青山寺。”
她伸出指尖,轻轻的抚过蜡烛上的名字:“可我自记事以来,从未听说这个名唤霍竹卿的人,母亲是否可以告诉我,此人是谁?”
林夫人一时之间没回话,只是看着面前这个格外熟悉的长明灯呆呆的出了神,她将长明灯从木盒中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指尖轻轻的擦拭这沾了些许灰尘的花瓣。
岁月的更迭,多年在外奔走行商的经历,即便用再好的保养补品,也让她的眼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纹,也多出了曾经没有的凌厉。
此刻,单萃儿看着母亲对着这盏长明灯露出了极其温柔的笑意,深色的眼眸深处仿若有了亮光,即便是面对她都不曾有的温柔,只是偶尔间,在她年幼的时候,她曾看到母亲对着父亲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只不过,父亲对如此温柔的母亲依旧是淡淡的脸色。
在之后,母亲便没有再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父亲了,她一度以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试着撮合父母亲,确实一点用也没有。
可如今,母亲望着这盏长明灯竟有着和当年一样的目光。
“娘……”
“萃儿,你既已看到了这盏长明灯,想必你也知道此人早已逝世了。”林夫人摩挲着细布纹上绣出的三个字,眸中似是怀念,又是遗憾。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笑道:“若是他还在世,如今你怕还得唤他一声干爹。”
林夫人看出了单萃儿的疑惑,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些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在你年幼时,试着撮合我与你父亲时,就应该告诉你的,只是担忧你年岁尚小,便对你隐瞒了。”
“母亲……早就知道我当年做的事了?”单萃儿一怔,她自以为幼年时,暗地里将父母亲聚在一起这事做的隐蔽。
单萃儿沉默了一瞬,艰难开口:“那么父亲呢?父亲知道吗?”
林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忧伤。
单萃儿指尖一颤,念及从前她在一年一年的生辰中无谓地等待,一股酸涩似乎要将她包围。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可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仍是走到了今日的这一步……
“为什么?”单萃儿勉强弯了弯唇,轻声问道:“爹娘这般是因为这个霍竹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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