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熬了一宿了,不过并非是看话本子引起的。
昨日听完母亲的过往后,听时便觉得压抑,回房后,脑子时不时响起母亲的话,她心中始终堵得慌,亦是说不上来的烦闷。
便是直到窗外微亮,第一缕光线照进屋内的时候,漆黑的室内变得昏暗,心中的不安方才渐渐平息,不知不觉中就睡去了。
一睁眼,就是清荷那双充斥着担忧的眼神,好似在下一秒要哭了一样。
“小姐!您身子自幼就比旁人弱些,虽说您老溜出去玩,看着没事,可实际上仍然虚弱着,近些年来,身子好不容好些,您又总是通宵看话本子……”
单萃儿努力睁大酸涩的眸子,听着清荷又开始念叨的话,本能的开始实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状态。
她举起手中的手绷,手绷上禁锢的巾帕上,几根碧绿的翠竹交叉垂落着枝头,栩栩如生的青竹叶以各种姿态点缀着平淡的青竹。
巾帕的角落上,绣着单字——“萃”。
数月的时间,毁了无数块巾帕,如今,她也终于从几片青叶绣到了完整的青竹了。
她伸出手慢慢的抚摸着光滑的绸缎上的略微凸起的丝线,不禁有些茫然。
茫然什么?或许是为这帕子最终的归宿所茫然!
耳畔的念叨声仍在继续,她将帕子从手绷上取下,将其好生放在软榻旁的一处匣子内。
匣子笼罩在光线下,散发着木头厚重却不失纯朴的气息。
单萃儿闭了闭眼,倚靠在软榻上,偏头朝着窗外望去。
今年的冷意许是来的早,在逐渐靠近立冬的时节,秋意愈发的浓烈,院内的树木上浓郁的青色中交杂着枯黄色。
婢女小厮途径而过,随身刮起的风便能扫落一大片枯叶。
单萃儿沉默了一瞬,忽然出声道:“前几日,我吩咐去打探消息的人可有什么回执给我?”
清荷滔滔不绝的话戛然而止,闻言吞吞吐吐道:“小姐…您说的可是青山寺的念空师父?”
“嗯!”
得到肯定的响应,清荷停下手里的针线,眼眸中浮上一抹忧色。
早在一月前,小姐有一日忽然对她说有了心上人,她还未来得及替小姐感到高兴,就听见小姐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再听闻小姐口中的心上人是谁时,她心中极为纳闷,不解以及不可置信。
持续了几日的茫然后,她看着小姐时不时的走神,心中也逐渐接受了念空师父是自家小姐的心上人这一事情。
提前半月派人前去青山寺打探消息,也是她暗里派人去做的。
她还以为小姐几日不曾问过,还以为小姐已经忘了,哪想小姐仍旧记在心中。
清荷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姐此刻又在走神,不免有些酸涩。
“昨日晚间已来了消息,念空师父两日前便已出关。”
单萃儿双臂交迭,抵在窗沿上,静静的看着院内清扫着落叶的小厮,闻言头也不转,只道:“他们亲眼看到念空了?”
清荷摇了摇头:“未曾,只是听寺内弟子所说,念空师父出关后,便一直呆在了方丈的禅房内。”
方丈?
单萃儿脑海中闪过记忆中那满脸褶皱如干枯树皮一样的人,那双眼却异常的明亮睿智,就好像早就知道她一样。
撑在窗沿上的指尖不自觉的缩了缩。
“小姐?”清荷说完话后,见小姐不说话,眸中闪过担忧,连忙唤了一声。
“嗯?”单萃儿回过神,转身看向清荷,却见对方婴儿肥的脸上那一双眸子正紧张的盯着自己。
单萃儿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侧过脸,垂眸看向软榻上的毯子。
半晌,她说:“备上马车,用过午膳后,我们去青山寺烧一柱香。”
清荷一愣,察觉到小姐看过来的目光后,连忙应声,准备出门通知阿酒时,背后又响起了小姐略显迟疑的声音。
“你若是碰见母亲,母亲问起话来,你如实说就好。”
清荷快速的应下后,匆匆出了门。
去马厩的道上,走了好一会儿,头脑被凉风一吹,方才反应过来小姐说的是何意!
想到曾经小姐三番五次隐瞒踪迹去青山寺的行为,双眸无意识的睁大,忍不住低声嘀咕着:“莫不是小姐觉得要向夫人坦白了!”
想到这层原因,清荷心中又是惊又是喜。
单萃儿全然不知她的一番话让清荷受到惊吓,去青山寺的一路上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停过。
她站在青山寺大殿前的门口,出神的看着往来不断的香客。
数月未曾来过,寺中依旧香火鼎盛,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梵香味。
单萃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听着殿内低沉的诵经声,烦闷的心境逐渐变得平静。
眼前这些的场景依旧那么熟悉!
要说变化,可能也就是本是绿意盎然的绿茵变成了一片金红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