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厌弃她,还是因为窦氏势大。
其实,被幽禁于长门宫,还是很有好处的。
从初时的不甘,到后来的平淡,再到后来,她便品出了许多曾经看不透,猜不透的事情真相来。
“是谁让你来的?卫氏?刘彘?”陈阿娇拿起那杯鸠酒笑道。
那小黄门愣了一下。
“不会是卫氏,她工于心计,从来都依附讨好于刘彘。她向来是个聪明的,不会为了逞一时之气大胆做下这等事来。哦,”陈阿娇眼眸转了转,“你实话告诉我,如今窦家如何了?”
那小黄门一愣。
陈阿娇心头悲恸莫名:她知道,她果然是猜中了。
“实与我言!我乃濒死之人,若你不说实话,我拼了一死,也要拖你垫背!”陈阿娇举起酒杯,势要扬至他面部,又言,“我终要一死,难道你要同我这个已然必死之人拼个高下?”
那小黄门一咬牙,慌忙作揖:“娘娘息怒……”
“叫我堂邑翁主!”
“堂邑翁主息怒,”那小黄门从善如流道,“窦婴大人在丞相田蚡幼子婚宴上闹酒,后被言伪造先帝遗诏,质疑陛下正统之位。后又诬陷丞相与淮南王交往受金某变之阴私。陛下乾纲独断,以窦婴当廷所言不实,欺谩君上罪,伪造遗诏等罪,斩首弃市。窦家抄家。”
“好!好!好!”陈阿娇鼓掌乃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一个伪造遗诏!欺瞒君上,当真罪恶滔天!该斩,斩的好!不知他当年不听大母之言,偏要跟着刘彘、田蚡、董仲舒一干人跑去独尊什么儒术时,可曾有料想过今日?!”
她笑的泪水涌出:“难怪,难怪,大母没了,窦家没了。难怪我这个废后也无用了。不错,不错,好极,好极!”
她一连说了多个‘好极’,明明语气并不凶恶,却听得那小黄门心惊胆战。
‘哐’
她猛然将那鸠酒放回几上。目光狠厉,那小黄门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发怒时,却听她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伺候我上路吧。”
她语气却异常柔和,仿佛不是在说生死,而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一般随意:“去端水来,我要净面。”
那小黄门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诺。”
等得出了门,他方一阵迷糊:那分明是个被废了多年的皇后,他为何要这么听她的话?
等得陈阿娇换上了最爱的衣服,净面梳头毕。她方端起鸠酒来,轻轻瞥了一眼那小黄门:“转告刘彘,谢谢他教会了我这一课。我陈阿娇不怨别人,来生,惟愿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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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一道惊雷撕破天际。
此时正值子时,堂邑侯府,年方六岁的小翁主陈阿娇抬起头,睁大眼,看着这一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