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霍达下意识地反驳道。
苏页笑意加深。
霍达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入了小双儿的套。
他气恼地砸向桌面。
虞峰心疼地摸了摸,“将军你轻点,砸坏了咋办?这可是我儿子用来习字的。”
“我说你——”霍达戳戳虞峰的脑门,都给气笑了。
“真的,我家雪娃最喜欢这张小几,小页说这叫‘桌子’。”虞峰咧开嘴,笑得一脸真诚。
“丢人的东西!”霍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虞峰厚着脸皮,任他说。
霍达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苏页身上。
年轻的双儿已经离开桌边,推着小家伙到外面看植物去了。
霍达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模样奇怪的轮椅,还有屋外那片据说可以提高产量的“试验田”,突然意识到了苏页的可怕。
他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双儿。
霍达不禁想道,如果那些对手们听到了苏页方才的那番话,绝对、绝对会千方百计阻止他嫁进霍家,就连表哥……恐怕也会有所忌惮。
政坛上的霍达,远没有在友人面前表现得这般简单冲动。相反,他是个明白人。
同时,也是新帝最信任的人。
霍达听了苏页的话,回府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考虑了整整一夜。
天还没亮,他便快马加鞭,入宫面圣。
据说,那日下朝之后,皇帝、丞相、霍达三人在甘泉宫一直谈到天色将晚。
第二日,朝堂上的局势就变了。
慕太尉例行公事般拿出革新币制之事给皇帝下绊,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成想皇帝居然同意了!
不仅皇帝同意了,就连那个狐狸似的老丞相都没有反对。
慕太尉差点蒙了。
眼角的余光扫向肃立在侧的霍达,慕太尉危险地眯了眯眼。
——
新帝很快颁下旨意,将铸币权收归朝廷,民间若有私铸,一律从重处罚。
此事由慕太尉全权负责。
慕太尉虽说一向喜欢给皇帝下绊子,于币制一事却十足上心。
他命令府中幕僚设计出一种新型的币种——五铢钱。
五铢钱重五铢,在圆形方孔的基础上增加了裹边,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剪边私铸。
县衙里的差役们走村串巷,敲着铜锣将百姓们聚集到村头,通知大伙带着原来的半两钱去换新制的五铢钱,并言明换得早有优惠。
然而百姓们却有诸多顾虑,“拿重的换轻的?谁换谁傻!”
大伙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
原本的半两钱就算有轻有重,但至少也是半两呢,五铢钱只有五铢,这不摆明了被坑嘛,谁愿意换?
虞峰知道,苏页是支持币制改革的。
于是,他便同苏页商量,“小页子,咱们家现在有九千贯钱,是全都换了,还是换一半留一半?”
“都换了。”苏页笑笑,说道,“县令大人不是说了么,早些去换,换一贯多给十个铜钱,换九千贯,给的可不少呢,若去晚了,不一定有。”
“成!那我现在就去。”虞峰毫不犹豫地应道。
“不急在这一时,用过饭再去不迟。”
苏页将洗了肚刮了鳞的大草鱼下到锅里,冒出“滋滋”的响声。
虞峰抽了抽鼻子,笑着应下。
门外传来骨辘辘的车轮声,轻薄的竹帘被一只细白的小手掀开,露出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
“爹爹,在做什么?”
“炖大鱼,宝宝爱不爱吃?”
雪娃眼睛亮亮的,重重地点点小脑袋,“爱吃!”
九千贯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家的牛车马车都用上,才将将装下。
皇帝赏钱的时候大张旗鼓,十里八乡都跑过来围观,是以虞峰并没打算藏着掖着。
更何况,别说万年县如今治安良好,就算有那种宵小之徒,也不敢来虞峰家偷钱。
皇帝当初赏的是金子,苏页为了花着方便兑成了铜钱,整整十万贯。
他拿出一千贯,原本是想分给建桥时出过力的农户。
然而大伙不要,后来还是虞峰和各村的村长商量,把这些钱给了那些无儿无女的老人以及无父无母的孩子。
那一日,一个个瘦弱的老人孩子颤抖着双手,边抹眼泪边拿钱的情景,苏页永远都无法忘记。